可一想到自己竟然那麼不小心掉了一顆在現場,他就有些懊惱。
都能掉一顆在現場,那會不會留下什麼彆的能追查到自己的痕跡呢?
老孫連忙開始在腦海中複盤自己中午的行動,一點一滴的回憶著行動的細節。
過了大概有十幾分鐘,他緩緩的抬起自己的右手,將視線落在了指頭上。
他想起來了,那會兒自己在撿一顆金豆時,因為那顆金豆卡在了磚縫裡,戴著手套弄不出來,於是便將手套摘掉,給那顆金豆弄出來後才又戴上手套。
也就是說,自己這次還很有可能在現場留下了指紋。
看著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他無奈的搖了下頭,這才是真的麻煩了。
留下的會是哪個指頭的指紋呢?
右手在空中接連比劃了好幾下後他就確定了,可能留下指紋的手指頭不是大拇指就是食指。
確定了是哪根手指後,他將手中裝有金豆的布袋口紮好,然後揣進兜裡,又從另外一個口袋掏出煙點上。
他也不抽,點上煙後就忍痛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將煙撚滅,再點著,再撚滅,再點,再撚,直到將那根煙就這樣浪費完。
而此時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已經被燒的分彆起了一個泡。
他起身走到桌前拉開抽屜,從放在抽屜裡的線軲轆上取下一根針,用針將水泡挑破,然後呲牙咧嘴的給那兩塊皮扯掉。
又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白膠布,從上邊撕下來一條纏到大拇指上,再撕下來一條纏到食指上,還多撕下來了一條又纏到了中指上。
看著因為疼痛微微有些顫抖的右手,老孫一臉苦澀的笑笑。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需要這樣,這兩根手指頭隻要一恢複就要撚煙頭,直到徹底將這兩根指頭上的指紋破壞掉。
沒辦法,就當是給自己今天粗心大意的懲罰吧。
將東西都收拾好後,老孫又一瘸一拐的走到門口,拉開房門走了出去,他覺得隻有外邊冷冽的寒風能讓腦袋保持清醒,這樣自己才能更好的思考一些問題。
老孫的全名叫孫全喜,今年五十七歲,麵相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一些。
陽朝醫院五八年建成,他也是那年和妻子一起被安排在這裡看大門再打掃衛生。
這份工作是街道辦給介紹的,照顧他們夫婦二人都腿腳不好,又無兒無女。
他妻子已經不在了,四年前過世的,剛才那個老管就是他妻子不在以後接替過來的,也是一位孤寡老人,一個人又看大門又打掃衛生肯定是忙不過來的。
或者還可以換一個更準確的說法,他妻子是被人謀殺的。
孫全喜和他妻子二人其實都是解放時遺留下來的潛伏者。
他們兩口子以前一直在義順工作,義順那時候還直屬北河省。
民國三十七年,也就是一九四八年,義順解放,他們兩口子實際上當時是被上級命令原地潛伏,以待時機的。
但孫全喜兩口子早就厭倦了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拿著自己提前準備好的身份證明資料,來到了同樣提前準備好的,位於陽朝這邊的房子,開始了自己新的人生。
兩口子都是殘疾?不存在的!
那是他們為了擺脫之前身份特意捏造出來的,至於十幾年如一日的裝殘疾,對他們這種接受過特殊訓練的人來說根本就不是事兒。
應該說孫全喜兩口子想過上安穩日子的願望還是實現了的,從四九年初過來到這邊後,他們一直如同普通老百姓一樣的安安穩穩的生活著。
安穩的他們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經的身份。
倆人最大的遺憾可能就是沒有屬於自己的孩子吧。
這也是沒辦法,早年間接受訓練時,孫全喜妻子的身體就遭受了莫大的傷害,導致她終身不可能懷孕。
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到四年前,建國十七年,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他們夢想中的一切。
那個人和孫全喜二人之間其實互不相識,但他認出了孫全喜的妻子。
正發愁上級派他這個特派員過來,該聯係的人沒能順利聯係上,一個人要想辦法搞破壞,並且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呢。
在無意中見到孫全喜得妻子,並認出她是誰後,這位特派員馬上就計上心頭來。
孫全喜的妻子叫楊芳,很普通的一個名字。
當被過去的老熟人找上門後,楊芳犯了個錯誤,她沒把這事兒告訴她丈夫,她以為自己可以處裡好這件事兒。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手,低估了彆人的反應速度,在將那個特派員引到自己家裡後,殺人不成反倒被反殺。
妻子那兩天的異樣當然引起了孫全喜的注意,那天妻子說有事兒要回家一趟,他也跟了回去。
可緊趕慢趕的他還是慢了一步,等他悄悄趕到家時看著已經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妻子,他連想都沒想就掏出刀子從身後抹了那個特派員的脖子。
這時楊芳還有一口氣,她跟丈夫講了下事情的具體原因,還沒等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人死不能複生,孫全喜壓下了心中的哀痛,當天晚上悄悄將妻子的屍體運回到醫院,偽裝成了突發疾病死亡的模樣,匆匆火化了事。
然後他又將那個特派員的屍體剝光後,運到通縣那邊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隨便丟掉了。
那包金豆豆就是這個特派員帶來的。
這玩意不好處理,孫全喜就把它留了下來,放在了醫院外的那個家裡。
那個特派員的屍體是半個多月後才被發現的,被發現時身體上早就已經被不知道什麼動物啃食的沒樣子了,麵部也根本無法辨認。
本來他居住的那家招待所倒是有可能會發現住在他們那裡的客人失蹤,可好死不死的他那天早上離開時把房子退了。
一個本就不是京市的人,又分辨不出長相,這起案子在經過通縣縣局半年的走訪調查後,眼看找不到任何線索,隻能是掛了起來。
事情本來到這裡就算是結束了,妻子死了,可活著的人還得繼續生活下去。
就這樣,孫全喜一個人孤獨的又生活了四年,直到去年年底他發現家裡被盜。
家裡其他東西丟了這都不算什麼,也沒什麼值錢的,可那一包金豆豆就有點要命了。
他相信,那個賊肯定會把那些金豆豆出手的,而他更相信,那個賊隻要敢出手那些金豆,百分之一萬會被公安抓。
到那時他就暴露無遺了。
沒招,他隻能走上尋找之路。
和他想象中的一樣,那個賊偷完的第二天就在鬼市上打聽黃金的行情了。
孫全喜用自己的方法查到了黃陽的身份,這一查他才發現,黃陽的舅舅他解放前就認識。
黃陽姥姥家所在的村子就在義順縣城邊上緊挨著公路,特彆方便。
在知道黃陽失蹤後,他猜想這家夥可能是鑽回義順姥家去了,這才有了今日之行。
站在門衛室外孫全喜又給自己點了顆煙,他在猶豫,要不要去把黃陽的父親和姐姐一家都解決了。
他有些擔心那家夥會不會跟他父親和姐姐說什麼。
等一根煙抽完後他又否決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有的時候做的越多錯的越多,而且現在去解決黃陽的父親和姐姐一家很可能已經晚了。
那個現場他並沒有收拾,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村裡其他人發現並報警,說不定現在公安都已經過去展開調查了。
他決定還是靜觀其變吧。
不管怎樣,都是自己的命,他不想再繼續做什麼了。
夜,漸漸的越來越深了。
……
劉主任和杜主任這兩位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一直在李言誠這裡呆到快十一點才離開。
如果不是他態度強硬,相信這兩位老頭子都有跟他通宵促膝長談的打算。
他倒是沒關係,可劉、杜二位主任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本來工作就忙,整天勞心,再熬個半夜還是通宵的,他們那身板兒可經不住這樣折騰。
保健組其他專家是什麼樣的不說,隻這二位的態度就讓李言誠對這些專家們的感官改變了不少。
最起碼他們都是真的在為病人考慮,而沒有在乎自己的臉麵。
讓一個六十來歲的行業頂尖翹楚,能放下身段追在一個比自己孫子還年輕的人身後,不停的請教問題,這本身就說明了一切。
李言誠也沒藏私,把自己腦海中傳承來的東西掰開了揉碎了講給他們聽。
當然,這短短的一兩個小時,肯定講不了多少內容,但知識的學習不就是靠日積月累麼。
“李科長”
送走了二位專家後,李言誠從公安醫院大門口剛轉回到他們社會局專用樓的路口前,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叫住了他。
轉身一看,叫他的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沒記錯的話,此人應該是白貴芬的女婿,叫什麼就不知道了。
“你好”
“李科長您好,打擾了,我叫陳軍,白老是我愛人的姥爺。”
“陳軍同誌你好。”李言誠笑著和他握了下手。
“是白老那邊的情況有什麼變化嗎?”
“沒有沒有,過來找您就是想跟您聊一下老爺子的身體情況。”
聊白老的身體情況?
李言誠感到有些詫異的微微挑了挑眉頭。
此人如果是白老的外孫子,孫子,哪怕是侄孫子他都能想明白,可一個外孫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