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前方傳來三兩聲吆喝。
覆蓋著一層薄薄細雪的地麵之上,立即就有閒人圍了過去,隱隱有著一聲蒼老嘶啞的聲音傳出。
“說這江山風雨歲月長河,刀光劍影,多少英雄傳說……
今日老夫說的不是神鬼誌異,也不是才子佳人,而是青羊城本地新近出現的一位豪傑之士,一刀除三凶,烽火平安郎……”
“好,這個我愛聽,老先生講的莫非是近日聲名鵲起的周莫問?”
“什麼周莫問?一刀除三凶的故事,不是林家供奉周平安周郎君嗎?此人年方弱冠,文武雙全,聽說,就連寶藥坊林家三小姐,聽其名聲,也親自延請,早晚請教……”
“兄台有所不知,也是,你陳家非仕林中人,不知這位周平安作的詩篇也難怪,一首[待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壓下青羊一乾才子,一舉奪得浣花花魁青女的青睞,從而引為入幕之賓,當晚就嘿嘿……話說當日……”
旁邊有著愛顯擺的書生打扮青年,立即把自己所聽聞的消息說了出來。
引得四周一片驚歎。
“細嗦,細嗦……”
“這個好,這個好,小子就是愛聽[平安郎一詞驚天下,浣花樓三戲問仙琴],不如聽老先生詳細說來。”
四周氣氛更是熱烈。
雖然昨晚倒了春寒,又下了一場小雪,茶館外麵直至如今還飄著絲絲小雨,的確是有些濕冷,但完全澆滅不了路過百姓的八卦之心。
任憑哪個時代,哪個地方。
刀光劍影,紅袖添香,無疑都是大家夥兒喜聞樂見的事情。
尤其是,這一次講的故事,並不是發生在遙遠的年代,而是就發生在身邊,讓人代入感十足十。
隻是單純念叨一下“平安郎”三個字,就感覺全身振奮,連身體都熱騰了起來。
他可以。
或許我也可以。
都是鄉裡鄉親的,與有榮焉。
說書的白胡子老漢一擺折扇,抓起桌上的醒木重重一敲,“那位客官,周莫問這個雅號已然過時,自昨晚李元康李公子,與張元芳張公子王慶王公子等人圍爐夜話,飲酒吟詩之後,周平安又作出一首傳世之作,可謂一詩壓群芳,不作讀書郎。”
“咻……”
四周傳來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
雖然這些人大部分不懂得什麼詩什麼詞的,但是,隻從說書先生一句話中,就能聽得出,那位周公子這次作出來的詩肯定非同小可。
否則。
怎麼用得上“一詩壓群芳,不作讀書郎”的形容。
話說是什麼樣的詩詞,能讓人讀書人都不想讀了,簡直是滑了天下之大稽。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憑的是什麼,讀書啊。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這個世界之中,雖然沒人如此直白的喊出來。
但是,讀書進仕,為官做宰的榮耀,早就刻入每一個人的基因之中。
聽到說書老先生這麼一番話講出來,立刻就有許多人不信。
但是,既然對方說了,場中還李元康這位縣尊家的公子,以及張家、王家等大家公子一起,見證了此詩詞的誕生,想必,也不是什麼假話。
“此事,不才倒是聽說過的,而且,還請同窗抄錄了當時平安郎所作的一首詩,詩名《從軍行》,當時見到,就讓小生熱血沸騰,恨不得投筆從戎,縱馬殺敵。”
旁邊一個中年書生,搖頭晃腦的從懷裡摸出一張紙,小心翼翼的展開,眼中全是驚歎。
“哈哈,童先生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你這三天餓兩頓,身無三兩肉的樣子,投什麼筆從什麼戎啊?還不如好好教教小娃,來年,教出一個秀才來,也算是再也餓不著了。”
“去去去……”
中年書生麵上略有臊意,換做往常,很可能已經惱羞成怒。
不過,此時卻是一點也不在意,顯得耐心極好。
因為,他懷中剛剛得到三兩紋銀,此時還感覺有些熱乎乎的。
需要做的,也隻是念一念詩,做幾場戲而已。
多簡單。
但是,有著這三兩白銀,家裡的妻兒就可以免於受凍挨餓,著實是一筆極好的生意。
今年的春天來得似乎更遲一些。
寒潮去得也更晚一些。
尤其是去年,大旱之後,又是大雪,糧食欠收,許多人勒著褲腰帶過日子,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
偏偏,城外又鬨起了紅蓮賊。
城內,更是亂像頻出,每天清晨醒來,都有一些屍體被板車運到城外,扔到亂葬崗上,讓人心中發冷。
正因如此,才顯得這份“輕省”的工作,是那般難得。
一念及此。
中年書生灌了一杯熱茶入肚,看著懷中抄好的詩句,朗聲念道: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隨著中年書生以頓挫有致的清朗聲調念出這首詩來。
茶館之中,突然就陷入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