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略顯微胖的是薛家薛玉亭,此時正在東張西望。
突然伸手一指,就看到曲徑通幽處,一襲白袍,謙謙君子般緩緩踱步前來的,豈非正是李元康。
與往常不一樣的是,他的身後一步之遠,還緊緊跟著一個眉目清秀,年紀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和尚,那圓溜溜的光頭,反射著橙黃粉紅燈光,就如一個燈籠。
“家父世交之子,非得跟著愚兄前來見見世麵,也不好推拒,隻能帶著。”
李元康雖然說的是這種比較荒謬的事情,卻有一種奇異的氣度,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稍稍解釋一句,眾人就全都接受下來。
最離譜的是。
小和尚就算是來到了浣花樓,也不似其他小孩一般,左看右看。
而是十分老成的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手裡念著一串,嘴中喃喃輕語,聲音低不可聞……
看他那寶相莊嚴的模樣,不是念經就有鬼了。
“這位小師傅看著不簡單,莫不是跑到樓子裡煉心來了,不過,他年紀也太小,煉心也未免太早……”
張元昊說到這裡,自己都好笑起來。
眾人捧場齊齊附和。
張元昊的意思很明白。
你功能都還沒有呢,這時候煉哪門子的心?
“不用管他,也不用特意避開葷腥,他這一派,百無禁忌。”
李元康爽朗笑了兩聲,轉首就望向周平安:“平安兄那首[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可是讓小弟熱血沸騰,恨不得前往邊塞,浴血廝殺……
如此雄豪詩作,無有天生氣魄,可真的做不出來,來來,小弟敬周兄一杯。”
“一起,一起。”
周平安舉杯灑然一笑,再次忍不住感應腦海蓮花,卻是仍然沒有半點異常。
甚至,對方的表情誠懇真切,眼神也是清澈無比,這就有些厲害了。
如果不是從張元昊的心聲之中,聽說,這位李元康李公子,曾經在背後說過自己的壞話。
他幾乎就以為,對方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好朋友。
越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這事就越嚴重。
證明對方手段之高明。
幾人談了一會詩,論了一會詞,並且,說了說近日發生在青羊城的一些趣事之後,有琴音隱隱傳來。
“青姑娘到了,這次,非得讓她也喝上兩杯不可。”
張元昊起哄道。
他看起來五大三粗,身體健碩,但似乎酒量並不太好。
隻是喝了七八杯的樣子,臉色已然微紅,有了酒意。
李元唐也是湊趣,“若是真想讓青姑娘也喝酒,那自然得勞動周兄出手,我等可沒那個分量,也不太好唐突佳人。”
“就是,周兄,等會就拜托……”
其餘幾人也是跟著起哄。
“喝酒還是算了,不如,就讓奴家多彈一首琴曲。”
人未到,聲先聞。
青女身後跟著兩個侍女,一襲橙黃羅裙,上繡大紅牡丹,既典雅,又喜氣,麵上更是掛著盈盈淺笑,與往常時日,那種拒人千裡之外的冰冷,很是有些不同。
眾位豬哥一時之間,看得有睛發直。
哪裡還顧得上提出半分異議。
連連叫好。
“這首鶴衝霄,就為諸位助興。”
不愧是“問仙琴”。
隨著琴音響起,周平安都不想說話了。
隻覺琴音錚錚,一洗往日浮華迷亂之音,轉而如同聽到海潮拍岸,看到白雲悠悠,空靈之中,透出些許壯誌豪情。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感覺,昔日無需念,把握今日,展望來日,此生大有可為。
琴曲剛停,氣氛就變得更熱切。
周平安暗暗讚歎一聲。
能得到“紅蓮天女”稱號的,果然是極出色的人才,也不知那位聖女,到底又是何等模樣,有何等手段。
他知道,隨著這首《鶴衝霄》之後,緊接著,就是一首《長相思》,這一次,青女不會再是娛人娛己,而是要動真格。
她要運轉[忘情天音],替周平安試上一試。
兩人現在正處於合作愉快的蜜月期。
周平安提出的這點小小要求,青女自然不會不滿足。
當下,說了幾句吉祥話之後,再起一曲。
這一曲彈來。
先是平平無奇,眾人正納悶間,心想青女琴技怎麼大失了水準?
音符再轉,先是張元昊,就變得有些沉默,突然間,感覺了無趣味,這酒喝得有些沒甚意思。
其餘幾人,也是若有所思。
想起了某年某月,某些已然忘卻,在心頭留下難以抹滅痕跡的某個人。
周平安心中微微一動。
腦海裡的紅蓮業火心焰,猛然跳了一跳。
把心底深處,那股惆悵之意,排除一空……
不經意的視線掠過李元康,眉毛就微微一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