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箏不便解釋太多,隻好含糊道,“所以可彆辜負我的一片苦心啊。”
“長營謝過四小姐!”長營忽然撲通一聲跪下,“小的這條命全是小姐的,絕不會辜負祝府,哪怕肝腦塗……”
“好了好了,你先起來。”祝箏無奈地打斷道,“不用發誓,我信。”
自然是信的,因為他早已經做到過了。
上輩子長營的確在後院劈了一輩子柴,一直劈到太子親自帶兵抄家。
祝箏記得這個麵色嚴肅的家丁,拿著一把長斧,殺出一條血路,硬是劈地旁人不敢近身,把鳴翠和祝箏帶到了府門處。
將她們推出門時,祝箏才發現他的肚子已經被刀劍破開,嘩啦啦地往外流著血。
“小姐,一定要活下去。”他道。
說完撐著最後一口氣,他猛地拉上了府門。
“……鳴翠姑娘。”他隔著門板忽然又喊了一句,混在駭人的砍劈聲中格外響亮。
“記住我啊,我叫長營……”
*
是夜,圓月初升,滿地銀輝。
祝箏已經記不起上一個好覺睡在什麼時候了,心中像懸了一塊永遠不會落地的石頭,索性披起衣服去了一趟西廂院。
荒廢已久的院子裡雜草叢生,斑駁的白牆上爬滿了苔蘚,樹枯花敗,難掩蕭瑟。
隻剩下院子東南角立著一頭的石獅子,在月光下威風凜凜地立著。
石獅子鎮著的,是一口被封的嚴嚴實實的井。
祝箏走到井邊靠著石獅子坐下,拿出手帕擦了擦井沿,又擦了擦獅子又光又亮的腦袋。
小時候,她總往這口井裡望。
被祝隆發現以後,推過她幾回,怪叫著讓她也去陪她的短命娘親。
有一回沒注意真的被他得了逞,祝箏掉進井裡,得虧姐姐及時找了草繩把她拽上來,才撿回了一條命。
當然,這並不是這口井被封住的原因。
祝家的事在坊間越傳越玄,最後竟變成祝兆榮強搶了山間的仙女,才讓祝府受了詛咒,所以各個不得善終。
這流言沒多久便傳到了祝老夫人耳朵。
她肝火大動,砸了滿廳的東西,又請了道士將那口井封的嚴嚴實實,井口鎮上了辟邪的石獅子。
西廂院自此便荒廢了,下人們都寧願繞路走。
這倒是方便了祝箏,藏在這裡誰也找不到她。
她一點也不害怕那頭石獅子,她的娘親又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惡鬼,根本不需要什麼來鎮。那隻有鼻子有眼的獅子,被小時候的祝箏當成了寄托,久而久之養成了一個習慣,有心事的時候就會去摸摸那頭石獅子,跟它說說話,好像娘親會聽到似的。
今夜月色很亮,祝箏坐在井邊仰望天上,什麼都沒說。
天亮的時候,祝箏翻了個身,從井沿上倒了下去,這才發現她竟然抱著石獅子睡著了。
雖然硌的腰酸背痛,但這竟是她新生以來睡的第一個好覺。
回房的路上,祝箏撞見了慌慌張張的鳴翠。
“小姐,您去哪了?桂香嬤嬤一早便在房門口等您了,我托辭說您剛去找三小姐了,待會兒您可得記好了。”
祝箏凝眉,“說什麼事了嗎?”
鳴翠搖頭,“沒說。”
祝箏會意,桂香嬤嬤一向說一不二,跟在祖母身邊幾十年,嘴巴嚴得很。
等回到她的院子,桂香嬤嬤領著個丫鬟正站樁似的站著,一張瘦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嬤嬤怎麼來這麼早?”祝箏笑容疏淺,並未解釋自己去哪了。
嬤嬤顯然也不在意,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祝箏,“四姑娘梳洗吧,不要耽誤了時辰。”
“做什麼的時辰?”祝箏問。
“老夫人安排妥當的。”桂香嬤嬤抬手做了一個手勢,“到了地方,小姐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