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張班頭,話裡話外什麼意思?讓我們籌糧是為了應付上稅?不,他在點咱們,放高利貸,好去跟著壓榨更多人。
到時候咱們賺了點,他過來抽大頭,我們要是沒賺,到時候他也不會說啥,因為這些消息,本不該泄露出來。
但他貪心,他想要更多。所以他點了咱們,就看咱們的眼力勁。橫豎他都不虧,就算最後因為我們不小心泄密了,也是我們的事,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上邊的縣老爺怒了,也隻會找我們。”
王二感覺腦袋有點疼,被王三這麼一說,確實還是很有道理的。
“可要是明年沒有旱呢?”
“那也不虧啊。”王三歎了一口氣,“張班頭說得對,糧食值錢,馬上春了,地就算種了糧食又如何?咱們夠吃嗎?不如將地,轉給大戶,從大戶手裡換來糧。
借口人家張班頭都給你想好了,我們十幾號族親來了,你總不能讓我們餓肚子吧?
張班頭來說了,那就尋他幫忙,然後再跟他說咱們打算拿糧去放高利貸,但糧不夠,請他幫襯,到時候許他重利,他肯定樂意幫忙。”
王三看王二皺眉,有點不樂意,歎了一聲道:“這會兒,十裡八鄉的糧行估計快沒糧了,就算有,也是貴上天。
整個會社裡,就二哥你和種家哥哥手裡還有小五十畝畝的地,這是會社來年能吃飽的根基,但明年眼瞅著會有大旱,知縣準備壓榨逃民,準備榨出最後一點油水。
越是這個時候,咱們越是要小心。現在的澄城縣,流民隻會越來越多,馬上過幾日,如果知縣那邊跟本地的各個家族談妥了,隻怕這些流民,就會開始分散到各個鎮。
如果發生暴動,我們在長潤裡壓不住本地的流民,你覺得他們是拿你和種家哥哥的腦袋消民憤,還是自己提著腦袋給流民?”
王二靜默,再看看王三,眼神裡更多了幾分不悅。
“二哥,你不會真的對這些胥吏和官老爺有好感吧?”王三直截了當的嗤笑一聲,“彆忘了爹娘怎麼死的。”
王二一頓,胸口也鬱結了一口氣:“那你說,要是明年沒旱呢?”
“糧夠了,用來招人,現在遍地都是逃民,總有三兩個逃軍,專挑他們。”王三眸中冷徹,“先練幾個月,不管有沒有旱,明年都搏一把。要是覺得搏命不好,這兩日你跟種家哥哥多通氣,想來他的消息比咱們多,隻要你確定知縣準備春荒逼稅,咱們就招人馬。
到時候逼稅一旦起了亂,知縣把班頭全部派出城了,找個機會襲擊縣城,開了倉,隨便都能拉個幾千人。
有之前養的這些逃軍好手帶著,咱們也能快速武裝一批人出來。
到時候陝西怕待不住,那就去山西,再不濟去河南,實在不行上山裡。
等天又旱了,就下山,想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你怕啥?”
王二被說得呼吸急促了幾分,但很快他冷靜下來:“不許跟旁人說。”
“這裡就咱倆還有她倆。”王三看向躲在廚房的兩女,“照著這世道,她倆離了咱,活不了多久。馬上知縣逼稅,湊不上就得賣兒賣女,山西那邊估計會有晉商過來買賣。
聽說晉商跟蒙古、韃子搞走私,那邊天寒地凍,女人死得太多了,一個女人賣過去,能賺一兩銀子,還得伺候爹,爹死了還得伺候兒子,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倆不會亂來的。”
廚房裡的兩女哆嗦了一下,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你的娘們,自己看好。我去探聽情況。”王二決定觀望一下,起身離開。
王三沒阻止,隻是走到了廚房,看她倆磨洋工一會兒。
“三……三爺。”路青禾憋著臉,看王三靠著柱子邊,“您想乾啥?”
“求生。”王三歎了一口氣,“來早了,我今個出去轉了一圈,外邊流民越來越多,逃軍也越來越多,陝北估摸一點雪都沒有,明後年隻要來一場春旱,整個陝北軍戶都得炸。
他們可都是把式,一旦吃飽了,放開了,幾千軍都不見得能壓住他們。
既然我們已經沒辦法改變環境,那就隻能死中求活,先練支軍隊,闖出去再說。
這些日子,你教娟娘練武和騎馬,不然接下來我不敢保證能帶著你們,畢竟我也得靠我哥求生。”
“誒……誒……”兩女麵麵相覷。
王三也不好多說啥,隻是拍了拍她倆腰肢:“要是真反了,老子就娶了你倆,生死搏一搏。要是闖出去了,這輩子至少混個將軍,你倆也能當個將軍夫人。隻要闖下名頭,咱們還可以受招安。”
王三從來不會把話說死,至於受招安,看過水滸傳的都知道,沒有好下場。
不過現在他要穩住這兩女,身邊多一個信得過的,多一分好。
餅畫了,也不管其他。
“要是真跟三爺說的那樣,橫豎都是死,咱也跟三爺走一遭。”許娟娘突然語氣堅定的說。
路青禾則是點了點頭,其實她見識比許娟娘多些,也知道現在陝北、寧夏啥情況,同州雪這麼薄,指不定陝西多數遭災了。
外邊知縣要是真的開始逼稅,那真的隻剩下一條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