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王三幫他立了點威信,已經影響到了長潤裡的杜家聲望,畢竟長潤裡杜家是大戶,結果這種因為沒有糧食而食人的事件,雖然隻是小事,但不能大張旗鼓的弄出來。
杜家可以不在,但不能被引導成杜家見死不救。
王三攛掇王二和會社,就是這麼做的。
長潤裡的自耕農們,隻能當散沙,不能團結起來。
現在會社團結了他們,就等於變成了會社作為知縣、張班頭的手套,有能力在長潤裡跟杜家分庭抗禮了。
這就是不對的!
基層權利,永遠不會真空,但也是存在多股博弈的。
現在王二典當土地,算是有求於杜家,這就容易被當把柄敲打。
王二多看了兩眼氣呼呼的王三。
王三也察覺了王二的眼神,平靜下來說:“那咱們夏稅還夠嗎?”
“不夠。”王二手中的碗筷放下,歎了一聲,“夏稅裡頭還有丁稅,我們已經落戶了。十幾號人,不便宜。”
王三沉吟一二:“準備好魚死網破,如果旱情延續,澄城縣周圍的田土隻怕會焦了。到時候就不是青黃不接,而是跟白水縣一樣的狀態了。
還有,最近在碼頭打聽一下西安府的態度,我擔心西安府那邊也會遭災。如果連西安都遭了災,那白水、陝北的災民,極有可能沿著洛河彙聚在長潤裡。
澄城縣周遭也會跟著受到影響。
你明白吧。”
王二點了點頭。
他已經徹底信了王三的話。
災難當頭,肉食者依舊在算計著怎麼吃飽。
尤其是知縣張鬥耀,他的家人從山西蒲州過來了。
朝廷黨爭也影響過來了,東林六君子徹底喪權,閹黨大勝,張鬥耀需要銀子打點閹黨,以保證未來的發展。
這一次能不能獲得升遷的資金,全靠自己接下來的操作。
澄城縣總人口不少,去年開放落戶了一批人,就等著接下來吃肉的。
夏稅之後,還可以再放一波高利貸,張鬥耀升遷需要的銀錢,也就榨出來了。
王二作為會社頭目,也自然跟縣衙內有不少通氣,算得上更加容易獲得百姓不知道的信息源。
“對了,晚上我請咱們王家的兒郎來吃飯,你記得回來。”
王三叮囑準備離開的王二,王二駐足,回頭看王三:“一定得今晚嗎?”
“往後每七日邀請他們一起來吃一頓,他們手頭沒多少錢能應對接下來的花銷,咱們還有幾十石糧,算上他們的消耗,還能撐到今年八月。”王三歎了一聲道:“出門在外,聯宗聯誼之後,他們喊我們一聲叔,咱們就得管他們的飯,這樣才能扶持著活下來。
並且,你既然也看出來了混亂即將發生,那就做好領路人,我好推動後續的自保方案。
哥,我體弱多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
能多幫你一天,是一天。
哪怕將來真的亂了,靠著他們,立好功勳,總能受到招安。
到時候,你混個世襲百戶、千戶,咱們王家也算是出大官了。”
王二眼神微動,片刻點了點頭:“聽你的。”
王二走了,王三繼續吃飯。
過了一會兒,許娟娘來收拾碗筷時,輕聲說:“三爺,這麼做真的沒問題嗎?”
“嗯。”王三眼神微動:“入夏還有一段時間,得給他們養壯實了,才堪大用。亂世,自家人也得談利益,沒好處,早晚會被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