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醉中醒來時,盯著眼前熟悉的帳頂,嚴季初的思緒還沉在先前的夢裡,兩眼迷蒙,顯出幾分茫然。
夢中的一切都已模糊,唯有那人燦然笑開時,慵懶柔和又張揚桀驁的眉眼,令人印象深刻。
那是現在總在笑裡藏三分諷刺的他,所不曾展露過的笑顏。
胸膛隨呼吸起伏,掩埋其下的那顆心,蔓延著難言的悸動。
良久,嚴季初才醒過神來,右手按在心口,感受著那還沒能完全靜下來的心,閉眼掩麵。
瘋了吧?
竟然會做這種夢。
明明昨日之前,也曾在朝上見過,從來沒有這樣過。
是因為聽張文潛說了那些嗎?
好像不是。
昨天之前,自己有關那人的記憶,也跟那夢境一樣,像是被隔了一層,霧蒙蒙的,沒有實感,看不真切。
或者說,昨晚夢到的那些,他都覺得比自己以往對於那人的那些記憶更真實。
可細一想,又覺得那人始終都是那樣,漫不經心地作了看客的姿態,冷眼放任著一切的發生。
唯一不同的,是夢中的那人,對自己的特殊。
心尖又是一顫,嚴季初抿唇蓋住了臉。
他在想什麼呢?
那就是個禍亂朝綱的奸臣!
嚴季初煩躁地抹了把臉,下床洗漱晨練。
管他做什麼,管他有什麼目的,收回失地,將遼沙那些野狼崽子從大晟的領土上攆出去,才是當下他最應該專注的事。
至於朝堂……
想起張文潛同自己說的話,嚴季初的刀猛地一停,目視刀鋒,呼吸微沉。
機會嗎?
若是能收歸邊疆軍力為己用,或許真的能跟他有一較高下的機會。
但這朝堂,怕不是除一個奸佞就能救的。
長刀再舞,嚴季初身隨刀走,思緒也如行雲流水的刀法一樣,不曾間斷。
皇帝還小。
想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人,絕不止攝政王一個。
不,不對。
思緒一頓,刀鋒一轉,嚴季初忽地明白過來一件事。
現在的攝政王,本就不需要一個年幼的傀儡帝王。
他大可以直接稱帝,就算朝臣不滿,皇室無人的話,在沒有能力可以直接將高位上的人拖下來,終結黎家對大晟一百多年的統治前,他們是不敢明著反對他的。
黎安,是最不需要挾天子的人。
這一想,嚴季初的思路就越發開闊。
朝上朝下,明裡暗裡,罵黎安奸臣的人不少,但他真的做了什麼罪不可恕的事嗎?
那個委屈求全,仰人鼻息,要靠犧牲色相才能活的皇子,有做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