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顯然早就算過距離,站在恰好離開射程外一步的距離,操著大嗓門兒嘲諷謾罵。
寂靜的曠野之上,罵聲配合著鼓聲的節奏,恰好是能讓人站在射程外的安全地帶耀武揚威。
嚴季初一箭破了鼓身,鼓聲有些走調,也不再響亮。
那催命一樣的聲音消失後,便隻剩了那人的罵聲。
雖同樣讓人心煩意躁,但那威力在距離的消減下減弱了不少,對麵稍放鬆點,可能都不太能聽清他在叫什麼。
隻是那模糊的內容,所透露的信息,以足夠讓人憤怒。
“你在狗叫什麼?”
城樓上突然一聲喊,倒是驚得城樓上的人身軀一陣,紛紛朝著喊話的人看去。
然後,他們就看見一身穿華服的男子,本是絕色姿容,但拖了幾個沙袋踮高身形,一腳踩在沙袋上,一腳踏在城垛上,手裡用牛皮團了個卷,聲音洪亮地朝底下吼,“遛狗不栓繩兒,你還驕傲上了!”
“五十萬兵馬,被滅了二十多萬,才拿下兩座城,城防圖偷了還被兩萬五千人拖死五萬人,你還有臉叫!”
黎安開罵是完全不顧形象,內容也不挑,這話多少有些刺痛了沙城的守將,但見他指著底下人大罵,又覺得痛快。
從嚴季初他父親死後,沙城閉城不出,這些將士們心裡就憋了一口氣。
遼沙每次罵仗,不是沒人罵回去,但沙洲丟了榆陽城和狼川,傷亡十五萬餘,總是被遼沙抓在手裡的短板。
便是聽著他們對榆陽、狼川的百姓、同袍們做的事,也是怒火攻心,無處宣泄。
黎安此刻直接自揭傷疤,雖傷己八百,但克敵一千,也讓一直憋著口氣的人心中舒坦不少。
底下的人也被這突然的罵搞蒙了,關鍵是黎安嗓門兒比他們還大,混著沙塵被風吹來,很有衝麵一擊的震撼。
但那人反應也快,張嘴就是亂罵,怎麼臟怎麼來。
要魚肉大晟百姓,要欺辱婦女兒童,燒殺搶掠,屠城虐殺……
他的話聽得人臟耳朵,夾雜著遼沙的方言。
黎安罵不出來那些臟的,他朝旁邊氣得最狠的一個兵招了招手。
那人愣了一下,但還是聽令上前。
“會遼沙話嗎?”
黎安不懂遼沙的方言,零號機也隻能給他總結個大概的意思。
但看著滿屏的星號,黎安也知道那不是些什麼好話。
那人點了頭。
他以前是駐守榆陽城的,遼沙發難前一年才輪調回沙城。榆陽城是大晟對外貿易的主要城鎮之一,其中往來的遼沙人不少,他在榆陽城待了五年,多少會一些。
“會罵人吧?”
黎安又問了句。
那人瞬時激動起來,瞪圓的眼裡血絲遍布,重重點頭。
“罵回去,用遼沙話,確保他能聽得清清楚楚。”
黎安說著,拍了拍他肩膀,從沙袋上下來,給他騰了位置。
但實際上用不著,那人到底是個兵,一身甲胄,不像黎安袍角一擺就能踩城垛上跟人對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