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季初立刻閉了嘴,“沒什麼。我是想說,您之後有什麼打算?”
提到正事,嚴季初心裡那點旖旎心思,頓時跑了個七七八八,抬頭正經嚴肅地看著黎安,“跟烏姆爾的決戰在即,之後便是出征白沙,威壓遼金。此事牽涉頗深,邊防軍隊無力獨自支撐,必然需要從全國征調兵馬、糧草。”
“這無疑會損傷某些人的利益。”
想起前去湖州、嶽州借兵時所遇到的那些事,嚴季初就不住皺眉,看著黎安的眼中,多了幾分憂色,“你打算怎麼辦?”
聽他生硬地轉移話題,黎安多看了他兩眼,到底是正事優先,壓下了火氣,理了理自己被拉扯得有些亂的衣襟,又成了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攝政王。
“此事,本王自有定奪,大將軍無需憂心。”
黎安神色淡淡,疏離的稱呼,將先前的曖昧徹底衝散,“你隻管打你的仗,後勤,兵馬,本王不會虧你的。至於……”
黎安頓了一下,眸色深了幾分,聲音也低下去,“若有人想借機分一杯羹,或想跟你攀交情……”
“嚴家人行事,隻為護江山無憂。”
嚴季初突然打斷他的話,目光堅毅,“結黨營私,蠅營狗苟,謀奪江山社稷,欺壓魚肉百姓之事,嚴家子孫絕不容允,更不會與其同流合汙。”
他那般正直,大義凜然的模樣,讓黎安想起許多年前,無儘海上,為了人類與他劃清界線的秦鈺。
“若王上執意屠儘世人,便從某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曾經最親近的師長、親友,被自己放在心裡奢望渴盼過許多次的人,最終同自己站到了對立麵。
利劍穿透胸膛的觸感那般清晰,他的擁抱溫暖如從前,卻因他染滿自己雙手的血,而叫人如墜冰窖。
彌留之際,他說:“殺戮不好,安安,放下吧。”
放下?
怎麼可能呢?
人類與水族已經是水火不容,除了一方的滅絕,那仇恨是無法磨滅的。
他作為水族的王,為了自己的臣民屠儘人類,錯在了哪兒呢?
為王者,當以黎民安泰為初心。
那是他教導自己的,可攔著自己儘為王者責任的,也是他。
“為什麼?”
黎安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當初問出那句為什麼時,到底是想要問什麼。
為什麼接近自己,為什麼攔著自己,為什麼說著要為了人類跟自己為敵卻輕易死在了自己手裡……
他的問題太多,最後成了句簡單的,為什麼。
秦鈺沒告訴他答案,隻悄聲向他透露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他所在的,不過是三千世界的一個,所有人的命運都已被編寫,按照既定的軌跡推進。
一旦行為出現偏頗,脫離預設的結局,便會有秦鈺這樣所謂的執行者來到這些世界,修正其中的不平衡。
倒也不是所有的脫軌之事都需要被修正,隻是他恰好是該被修正的人事物之一。
“來尋我,安安。”
那給人留下無儘困惑的人,走前還要給人留下難題,“屆時,所有的真相,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訴你。”
“如果是你,一定能找到我。就像……”
像是刻意要吊人胃口,他咽下了最後的話,以一聲歎息的道歉結尾,“對不起。”
“對不起。”
記憶裡的聲音,與現實重合,黎安愣了一瞬,才垂眸對上麵前人的視線。
嚴季初的目光有些閃躲,麵上微紅,“剛剛的事,是我玩笑過了火。如果你介意,我隨你罰。但遠征之事,事關重大,我希望你能多同我商議。”
見黎安久不說話,嚴季初以為他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正經了神色低頭認錯,同時給出自己的考量與建議,“你在朝堂上縱然是一呼百應,但朝堂之下,許多大家世祖想做到陽奉陰違,實在是太容易。”
“你再怎麼樣,也難保證將每個人都掌控在股掌之間。”
對上那雙似有些出神的眼,嚴季初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話吐出,“我可以做你手中的刀,助你清掃朝堂內外所有的反叛者。我知曉……”
“你並非真想叫這大晟亡國。”
最後一句話,嚴季初說得肯定,心裡卻不確定極了。
掌心出了一層汗,他緊攥著拳,眸子一錯不錯地緊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