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府。
吳懿帶著一眾人等等候在門前,遠遠的益州牧的車駕正在行駛過來。
今天是他妹子回娘家的日子,但是讓吳懿覺得疑惑的是,同行的人不是妹夫劉瑁,而是新任的益州牧劉璋。
他問了來報信的人兩三遍,都說是劉使君,而不是他的妹夫劉瑁。
不過吳懿對於劉瑁沒來並沒有失落,而是感到慶幸,不用看到那個在外萎靡、在家耍威風的妹夫,也不用和劉瑁虛與委蛇倒是件挺不錯的事情。
作為一個直性子的人,吳懿厭惡逢場作戲和虛情假意。
車駕到了近前,劉璋率先從車上下來了,吳懿帶著府裡一眾人等上前行禮,客套了一番。
至於吳懿的妹妹,吳莧所乘的軿車在州牧車駕儀仗的後麵,需要等劉璋先下馬車,屬於州牧的車駕儀仗向前移動,吳莧的軿車才會走到吳府的門前。
隨著州牧車駕儀仗的前移,屬於吳莧的軿車到了,軿車是一種帶帷幔的篷車。該車雙轅單馬,方形車輿,四麵施以帷幔,成“四麵屏蔽”狀。
車蓋碩大,且四邊稍稍上卷,呈盔帽形頂。車門改在前麵,車內僅容坐一人,駕車的人坐在車輿前的軾板上駕駛。
軿車在漢代是極為舒適而又裝飾華麗的高級馬車,專供貴族婦女乘坐。
吳莧在隨從的服侍下,從軿車上走了下來。
看到吳懿的第一刻,她露出了喜色,縱使在州牧府裡,因為劉瑁有千萬般委屈,在麵對家人時,她還是露出了開心的樣子。
吳懿看到吳莧的第一刻卻有些難受,多年的兄妹,他細心的觀察到了自家妹子臉上有些委屈,此時展露出的笑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陰翳。
他還敏銳察覺到了吳莧的臉上,縱使是塗了脂粉遮掩,讓整張麵色看起來顏調一致,但還是有些不自然的印子。
他心底不由火氣:‘該死的劉瑁,竟敢打我妹的臉。’
州牧府的傳聞看來是真的,劉瑁把沒得到益州牧的憋屈,撒到了他妹子身上。
吳莧逶迤的走到近前,人都齊了,吳懿迎著劉璋和吳莧,引著他們從中開的大門走了進去。
走到大堂門口前,當是劉璋和吳莧分流的時候,吳莧將前往後院,同府中的女眷們交談,而劉璋,自是和吳家家主吳懿會談。
這些日子多承劉璋顧看的吳莧,得以不用和劉瑁同居一院,受劉瑁的欺淩,再加上自從劉璋當著劉瑁的麵殺了李達後,在府中威重無比,可以稱得上說一不二。
因此在這兩人分開的時候,吳莧下意識的看向劉璋,低眉順目的向他發出征求離開的目光。
劉璋正站在原地,作為小叔子,他當送嫂嫂先行,正好和吳莧對上目光,他以為這是吳莧要和他道彆,秉承著前世的行為記憶,這種情況下劉璋溫和的一笑,朝吳莧點了點頭。
見到劉璋點頭同意,吳莧也是輕輕報以一笑,然後跟著府中的女眷向後院走去。
站在劉璋身側的吳懿瞪大了眼睛,他觀察到了這一幕,這一幕在他看來有些異樣氛圍的場景,目光在劉璋和吳莧臉上來回掃看。
‘這是什麼情況。’他此刻困惑萬分,自家妹子是嫁給劉瑁沒錯吧,但當下的情形,給他的感覺有些奇怪,仿佛劉璋才是他的妹夫。
突然吳懿從記憶深處撈起了一幕畫麵,那是老匹夫董扶來他家的時候,董扶撫著胡須,半眯著眼睛,神色莊重,在給吳莧相麵的時候驟然沉思不語,小半晌後,董扶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搖頭輕輕歎道:‘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啊。’
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吳懿腦海中不斷回蕩著董扶這句話,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子遠。”當劉璋轉身的時候,發現吳懿沒有跟上來,他有些疑惑,這東漢的人怎麼都這麼喜歡發愣,他喊上了一句。
劉璋的喊話將吳懿從沉思中驚醒。
回過神來的吳懿臉上不再是客套的神色,而是堆起了笑容,如同一朵盛開的菊花,讓劉璋一陣膩歪。
“使君,請。”吳懿伸出手朝著大堂指引道,他這時說出的話也不再是客套的話,而是滿含熱情。
‘莫不是安排了刀斧手在走廊下,飲酒的時候,摔杯為號,將我砍為肉醬。’麵對突然熱情起來的吳懿,劉璋心底一陣犯衝,這太不正常了,忍住掉頭跑路的衝動,劉璋踏入大堂。
刀斧手什麼的隻是劉璋惡趣味的臆想,在他來的之前龐靖就派人探查過了,州牧府的這位主事為人謹慎,不會放過一點漏洞。
他對麵的這位吳懿也是個值得交心的人,曆史上的吳懿在劉璋治下沒什麼動靜,在蜀漢最後做到了車騎將軍、雍州刺史、假節,又進封濟陽侯,而且還和諸葛亮共事過,葛公的眼裡可容不得沙子。
況且楊戲在《季漢輔臣讚》中對吳懿的評價是:‘車騎高勁,惟其泛愛,以弱製強,不陷危墜。’得如此評價,吳懿為人,自是非凡。
有龐靖的謹慎和曆史的金手指,劉璋踏入大堂的腳步十分沉穩。
走進大堂後,劉璋當仁不讓的坐上了主位,吳懿坐在的副首,吳懿的身側還有一個少年侍立。
沒有第一時間說些客套話,劉璋率先開口,隆重的朝吳懿道起歉來:“我那兄長最近不知犯了什麼狂疾,行事為人異於往常,致使家嫂受了些委屈,璋在此,替我兄長向子遠請罪。”
有人最近散播州牧府關於劉瑁的傳聞,但還沒有人坐實州牧府的傳言,現下劉璋一句話給出了來自益州牧的官方認證,一個大腳印踩在了劉瑁臉上。
劉璋可以道歉,但吳懿卻萬萬不能接受,他開口推辭:“使君不必如此,州牧府有使君坐鎮,當可稍稍安定些,不至於讓宵小之徒肆意妄為。”
吳懿的話意有所指,他的妹妹吳莧偶爾會傳遞些州牧府的消息給他,近來州牧府發生了一件大事,劉瑁因為沒當上益州牧的怨氣竟打死了在府中服侍多年的一位老嫗,而後劉璋出麵,當場斬殺了煽風點火的副主事李達,並讓劉瑁閉門反思。
他看向坐在主位的劉璋,覺得劉璋是那麼的眉清目秀,一臉青年的英氣,比起他那個表裡不一、心性險惡的妹夫劉瑁好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之前他還有些不甘和抱怨,一是覺得以劉璋的為人不配坐上益州牧的位置,二是劉瑁是他的妹夫,論及親疏,他當然是向著劉瑁,對劉璋看不順眼。
但現在吳懿心裡在想,要是劉璋是他的妹夫該多好。
‘宵小之徒。’劉璋聞言立刻就明白過來了,這位日後的車騎將軍大概知道點州牧府發生的事,而且看吳懿的態度,今天他不至於無功而返。
他微笑點了點頭:“家門不幸,先君溘然病逝,兄長又犯狂疾,近日以來,璋真是度日如年。”
接著劉璋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再者璋初臨益州,事務繁瑣,千頭萬緒,實是艱難,頗思良人相助。”
“我聞子遠素有韜略,為人高勁,不知是否願意出任軍正一職,兼領校尉,匡正東州兵軍紀。”
劉璋正視著他心目中的軍正人選,目光裡透露出和他先祖一般的渴望。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