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滅蠟燭,他又把蟈蟈籠子掛在廊簷下,想著等到明日白天,把蟈蟈身上的燭油摳掉,它又是一條好漢,啊不,一隻好蟈蟈了。
沈持得意地又回去睡下。
這一覺睡得香甜,到天大亮才醒來。
一睜眼對上一雙如點漆的眸子,沈月正站在床頭對著他笑,手裡提著蟈蟈籠晃了晃。沈持立馬坐起來,歉意地說道:“不會叫了是不是?哥哥這就給你……”
給你解開蟈蟈的啞穴。
“唧唧——”蟈蟈立刻給他醇美悠揚地叫了聲。
沈持:“……”這聲音有幾分悅耳。
沈月對他比劃著:我的蟈蟈叫的真好聽,像在歌唱。
沈持忽然想到上輩子去從花鳥市場路過的時候看見有人賣蟈蟈,是放在葫蘆裡賣的,青湛碧綠的大蟈蟈,好幾隻掛在一處,叫起來像是在演奏交響樂,非常動聽——他以為那是蟈蟈原本的叫聲呢,現在想來,是和他一樣人為地用手段改變了蟈蟈的叫聲。
想到這兒,他的腦子裡火速關聯,忽然浮光掠影中有一本隨手翻看的書——《玩蟲》,記不得是什麼年代誰寫的了,隻知曉裡麵講的玩蟲是自宋開始,在民間興起的鬥蛐蛐,養蟈蟈聽叫兒的蟲戲,紈絝或是市井小老百姓閒時聚在一處找的樂子。
他心想:縣中賣的蟈蟈清一色的“極——極——”的叫聲,說真的,頭幾聲聽起來提神,後麵再聽下去便覺有些聒噪了。
要是他能改變蟈蟈的音色,讓蟈蟈叫起來雅氣,像在吟唱曲子,急促,婉轉,高昂,低沉……傳到耳中如聞仙樂,會不會在當地引發一陣玩蟈蟈的熱潮?
讓蟈蟈像樂器一樣發出不同音色的鳴唱,並不是沈持異想天開,而是《玩蟲》書中記載,在清朝的時候,老祖宗玩出的一種技術。
跟物理相關的技術,他們還流傳下來一整套工藝,沈持曾經在物理學中的音色課上略有耳聞。
他盤整了腦中存留的知識:蟈蟈的鳴叫不是從嘴裡發出來的,而是靠翅膀高頻率的振動和摩擦發出的聲響。
當年,或許是史書記載的清朝某一年間,一位玩蟲的資深老祖宗在一棵鬆樹下觀察著一隻蟈蟈,蟈蟈在叫,他在看,很快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一滴鬆油不偏不倚地滴在了這隻唱得起勁的蟈蟈翅膀上,一瞬,蟈蟈的叫聲變得嬌憨悅耳動聽起來,再也不是跟扯著嗓子嘶吼那般的鳴叫了。
改變了翅膀的重量後,音色可不就跟著改變了嗎。
這位老祖宗驚愕之後深受啟發,回家經過摸索日夜鑽研琢磨,發明了給蟈蟈點藥的技術!
或許經過一代又一代老祖宗的改良,到了後世,點藥用的材料除了鬆香之外,還有朱砂和蜂蠟。
清末文人士子及紈絝子弟,幾乎人人的書案上都會趴一隻鳴唱的蟈蟈,他們把點藥“調教”後蟈蟈發出的聲音叫“憨叫”,憨態可掬的鳴叫?
或許是這個意思。
沈持陸陸續續想起來一點點印象,也不太多,畢竟他上輩子沒有特意涉獵過那方麵的書籍。
沈持:這個年代估計還沒有誕生點藥的技術呢吧。
想著想著,他忽然生出個念頭,要是給蟈蟈點藥,讓他們叫得風雅低沉,拿到縣城叫賣,會不會有銷路。
他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過了片刻,他再次撿起這個念頭:蟈蟈不是又叫螽斯嘛,《詩經》有“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①”,一句話,它能生,子孫繁茂,旺丁!
沈持心道:要是包裝一下,讓它叫聲似鳴唱,又摁上個多子多孫的噱頭,還能沒人買嗎?
大約是過度興奮的緣由,他甚至想起《玩蟲》那本書裡提及的點藥所用的配料,有朱砂、蜂蠟和鬆香。他眼睛一亮,眼前好像擺著一條金光閃閃的發財路。
沈持大受蠱惑,決定試試水。
這個季節恰是蟈蟈叫聲最嘹亮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