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稚歎了口氣:“上次聽孟夫子說今年外舍甲、乙兩個班聰穎勤奮的學生並不少。”
沈持被他們說的略有些緊張,他問江載雪:“從外舍考到內舍,光讀書院指定的《三千百》等那幾本書夠嗎?”
這些書他已經背熟了。
江載雪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岑稚,皺眉說道:“考題……嗯,說不好。但以抽蒙學書的背誦為主。”
“對,是這樣的,”岑稚說道:“我和江兄前年考進的內舍班,隻抽了蒙學書的背誦。”
但聽說哪一年夫子們考完《三千百》後又即興加試題目,抽的竟然是《官德鑒》中的名篇《蕭何惜才薦韓信》,偏的讓所有學生都傻了眼。
“沈兄,”他說道:“我想起來了,先前有說放在書院藏書館最顯眼位子上的書,都有可能會被抽到,你若是學有餘力,不如多去去藏書館飽覽群書,萬一碰到了豈不是錦上添花?”
《官德鑒》正是放在書院藏書館最顯眼位子上的若乾本書之一,兩下裡一印證,覺得“據說”也算是有些依據。
儘力而為吧。
給劃範圍了,沈持心花怒放:“多謝江兄、岑兄提點。”
於是,除去上課之外,沈持多半時間泡在藏書館,夜以繼日地看書。“嘰嘰嘰”轉眼春日明媚,早鶯爭暖樹,飛燕啄新泥。
三月三,青瓦書院師生學田裡鋤地、播種,學習春耕。書院的夫子們一水的文弱書生,也隻能走個過場,大家一塊兒在田地裡玩玩罷了。
沈持下過地,正揮動鋤頭給裴惟示範鋤地的正確姿勢,周圍圍了一圈同窗,有說有笑。
不遠處,馮高把兩條濃眉壓得更低,看起來有些陰鷙,他下巴朝沈持微抬了下,對何九鳴說:“你說,數月之後的分班考,咱倆能考進內舍班嗎?”
“那當然,”何九鳴不屑地說道:“有比我倆功課還好的?”
“他呀。”馮高往沈持那邊瞟一眼,歎氣:“我留意幾日了,他最近玩命似的讀書。”
他最看不上這種出身微賤之人發奮,想到有朝一日沈持要越過他去,馮高心中不禁怒意滾滾。
何九鳴湊過去,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說了句話:“我想了許久,隻有這個法子能讓他考不進內舍班。”
甚至,還能讓他滾出青瓦書院。
“捧殺他?”馮高將腦袋抬起來,眼睛朝天,陰沉笑道:“有點妙啊。”
先讓他上天,再找個機會踹他一腳,把他“啪唧”拍在地上起不來,讓他跪伏在他們腳下,徹底挫掉沈持的銳氣。
送沈持一記華麗麗的捧殺。
先捧後殺,讓他丟人,讓他再也爬不起來。
不遠處,沈持揮了半天的鋤頭,全身的筋骨都拉伸一遍,酣暢淋漓,絲毫不知有人要對他使壞。
……
當日放學回家,馮高便同他父親馮章說道:“爹,我們班上出了個神童,過目成誦,你可曉得?”
“神童?”馮章聽了嗬嗬笑道:“高兒,爹隻知道你的功課好,未聽說哪有什麼神童。”
當朝視神童為一縣的祥瑞,哪能輕易出現。
馮高翻了翻白眼,違心地說道:“爹,他比我強多了。”
心中不屑地啐了一口:沈持給我提鞋他都不配。
“哦?”馮章被兒子一說倏然緊張起來:“你得家中西席教導三年才入書院,他一個低賤衙役之子,能比你強?”
這話還是從自家兒子口中說出來的,他有點生氣。
“我都說了,”馮高委屈巴巴地繼續演下去:“他聰穎過人,”他賭氣似的大喊一聲“你叫我怎麼比得過。”
情緒拉滿。
馮福氣得胸悶、氣短、心口痛:“哼,你不必長彆人氣焰滅自己威風。”他摔門而去。走出馮家的大門,迎麵碰到了何響,他同是一臉怒氣:“老馮,犬子回來說青瓦書院出了個神童,叫沈持,把他和高兒都比下去了。”
“哎呀呀,老何,”馮福遇到了知音一般:“犬子也這般說。”
“真神童假神童,一考便知曉,”何響說道:“對了,青瓦書院六月份升班考,不如你我邀請縣太爺等一眾鄉紳親臨觀摩,考校這個神童怎樣?”
“對,請縣太爺和鄉紳們考校,”馮福思索片刻後說道:“要是他沽名釣譽,到時候也好趁機趕他出書院。”
何響:“嗯,到時候縣太爺在場,他要是沒點兒東西,不怕趕不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