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臧接住他甩過來的一支煙,點著火,抽了兩口,說,兄弟,現在知道了,也不晚。反正,老哥我的經驗就是,隻要是讓你先交錢的,無論是什麼公司,都不能乾。你想想,如果是正規公司,有著穩定,正當的生意,人家讓你交錢乾什麼呢,是靠你這點押金來賺點利息呢,還是怕你跑了呢?相反,應該是你怕人家跑了才對啊,所以說啊,遇到這種情況,事先一定要長個心眼。
老亓也“啪”的一聲打著火,點上自己手中的煙,連連點頭,說,是的,是的,臧哥,你說的太對了,受教了。你看我來深圳好幾年了,其實我經驗不多,一直就在那家廠待著呢。這次啊,沒有想到,這一找就是一個多月,以前從來也沒有歇過這麼長時間,著急了。再加上本來出來的時候,心裡就憋著一股火,想證明給那幫狗日的台灣人看看,我不是離開了他們就活不下去了。
做事啊,最怕帶情緒,走著走著就歪了。
是啊,是啊。對方肯定就是看到了我的這個著急的心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幫小子人還真特麼夠賊的。我這一時豬油蒙了心,就失去了對事態發展的正確判斷了,要是擱在平時啊,我哪能這麼容易就被騙了啊,沒吃過豬肉,咱也見過豬跑,不是?
老臧猛吐了一口煙霧,慢條斯理的說道,老弟啊,我覺得,你被騙的主要原因啊,還是你閱曆太淺。你想想,你來廣東後一直就在一家廠做事,對外麵的世界了解的太少了,現在的騙術可是層出不窮,五花八門,而且與時俱進,都是最能打動你內心的那種。你啊,以後可要注意了。
是啊,臧哥,我現在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以後遇到什麼事都得小心加小心了。
還有啊,你找工作的出發點從一開始就固定了,你在心裡認定了非關內不進。那你想過沒有,這就像一個過濾網,很自然的就把很多關外的職位給刷掉了,可是這裡麵一定有合適你的職位,對不對?那你當然也就失去了很多可能合適的機會啊。
老亓頻頻表示讚同,又甩了一根煙給老臧。聽著兩人一來以往,口若懸河,我們幾個連連點頭稱是。同樣都是找工作的,同樣都是住十元店的,可是你看人家老臧,心平氣和,氣定神閒,在那裡樂哉悠哉,神侃胡吹,愜意的很啊。
我想,這老臧一定是個經驗豐富之人,江湖高手啊,人也很健談,性格也外向,還很熱情,這可是求之不得的機會啊,我正好找他打聽打聽關內的行情,便恭敬的問了他一句,臧哥,以您的經驗來看,找工作最重要的一點應該是什麼呢?
老臧看了我一眼,樂了,甩了一根煙給我,說,小老弟啊,我覺得首先是要會抽煙,嗬嗬嗬。
我趕忙接住,然後打開包,拿出上次回去苗榫送給我的紅杉樹,給抽煙的人挨個發了一根。老臧拿著煙看了一下,麵帶欣喜之色,說,呦,這是彭城的煙啊,我抽過,味道不錯呢。
是嗎,臧哥去過彭城?聽到老臧這麼說,我趕忙問道。
沒有,沒有,是之前的一個同學拿來的,給了我一包。
奧,我平時抽的少,也分不出個好壞來。
小老弟啊,我覺得呢,找工作啊,首先是個力氣活,其次才是個運氣活。為什麼說是個力氣活呢,因為找工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每天跑人才市場,跑麵試,累得很,但是你要明白一點,你之所以離職出來找工作,一定是對之前的工作不滿意,要不是薪水,要不就是環境,對不對?
是的,是的,臧哥說的真對。
所以呢,既然出來了,就千萬不要著急,放平心態,才不容易疲勞,否則從心理上很快就疲倦了。人啊,最怕心累,隻要心裡一懈怠,你肯定就不再精挑細選了,到最後,一定是隨便找份安身的工作了事。不過你想過沒有,你之前出來的原因是啥?現在無可奈何的將就了,我可以篤定你在這家公司是做不長久的,那樣就會周而複始,折騰來折騰去,到最後隻會越來越累。
嗯,是的。
還有呢,運氣很重要,這個找工作啊,就像古時候一個既漂亮又溫柔的小姐拋繡球選女婿,她一定會在一個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來拋繡球,就看你能不能在那個時間從那個地點經過,而且還能夠一見鐘情,心心相印,讓她心甘情願的把繡球恰如其分的拋到你的手上,對不對?
對,對,對,臧哥,你的這個比喻真是太恰當了。亓高啟在旁邊拍著手喊道。
說實話,我是讚同老臧的這番說辭的,理固然是這個理,沒錯,可是咱不行啊,囊中羞澀啊,子彈缺乏,不能打持久戰啊。再說,運氣,這個東西,啥時候會降臨到誰的頭上,誰也不知道啊,擦肩而過的可能性遠遠的大過被你捕捉到的可能性吧。
不過,當老臧聽說我是彭城人時,馬上用家鄉話說,小老弟,咱們是半個老鄉啊。
我仔細一聽,這口音還真大差不差呢。我就問他,您是哪裡的?
他沒有回答,卻反問我知道壽縣嗎。
我說,當然知道啊,就是西漢時候淮南王的治所吧,據說劉安就是在那裡搞出了豆腐的。
老臧聽了之後,很是興奮,站了起來,走到我的床邊坐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行啊,小老弟,彆說壽縣了,我就是說淮南很多人都不知道呢,看來,你這個大學生還真的是有真材實料啊。
亓高啟一聽我和老臧攀上了老鄉,也嚷嚷道,臧哥,咱們仨講話都差不多啊,雖然三個省,可是咱們就是老鄉啊。
是啊,能在這小小的十元店裡用相近的方言溝通,頓時感覺心理上親近了很多。
老臧來深圳的年頭可不少了,他1993年就來了,之前還在上海待過兩年呢。來深圳後,他先是在關外的一家工廠乾了兩年,他很自豪的說,他的第一家廠待遇超好。
我就問他,臧哥,是什麼廠啊,叫什麼名字?
他說,叫範梅勒,是荷蘭的一家很出名的糖果廠,在世界上排名第三。
範梅勒,這個名字,我好像之前在哪裡看過,或者是聽過,是誰說的呢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便問老臧在哪裡啊?
老臧說,就在葵湧,離坪山不是太遠,在海邊,景色特彆好,廠裡的夥食也特彆好,就是工人的夥食,都比很多台資廠,港資廠管理人員的夥食好。
原來1993年,範梅勒來中國投資建廠,老臧剛好來深圳,很幸運的就應聘進去了。當時荷蘭人準備給工人開的工資是一美金每小時,這隻是歐美工人的十分之一而已,但是馬上被一個香港的經理給否決了,說一塊錢人民幣就可以了,老臧說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鬼佬驚訝的表情。那個時候,外國人對中國的大陸的了解還是很少很少的,他們隻是知道大陸工資水平很低很低,可是沒有想到隻有同時期國外工資水平的七八十分之一啊。
範梅勒的各種娛樂活動設施都很齊全,唯獨缺一個籃球場,後來有員工提出來之後,荷蘭人表示馬上就建。籃球架的采購由香港經理負責,本來他們還準備從國外進口兩套呢,後來香港經理表示大陸這邊有生產的,還很便宜的,便把這個任務交給了老藏。
老臧很順利的找到了一家廣州的供應商,然後和香港經理一起去了一趟廣州那家廠談判,看貨。人家最終的報價是13萬一套,兩套25萬,結果香港經理報給了荷蘭人兩套53萬,乖乖,一下子就賺了近30萬啊,荷蘭人還覺得便宜呢。完事之後,香港人給了老臧5000塊,嗬嗬嗬,六十分之一。
兜兜轉轉,老臧幾年前又到了國貿大廈的一家香港禮品貿易公司做產品開發,我以為是產品設計呢,一問不是的,原來這外資公司的所謂產品開發,其實就是產品采購。
雖然在成賢公司也知道小柯就是乾采購的,可是我覺得他的工作和我的工作區彆不大啊,不就是一個係統裡的不同階段嗎?
我帶著疑問問老臧,他又給我解釋了一番,原來這家香港公司的設計人員不在深圳,還在香港,他們經常會根據國外客人的要求設計出一些圖紙,等客人認可了,就要深圳這邊的產品開發人員去找到合適的工廠來做,什麼叫合適的工廠呢?一,價格合適,你能做出來,沒錯,可是價錢太高,公司就沒有利潤了啊;二,就是你能達到客人的工藝要求,譬如這個產品,客人要求什麼什麼處理效果,可是你做不出來,那啥用都麼有啊?
所以說,怎麼找到供應商,又怎麼判斷供應商合適還是不合適,這個可是門大學問。不過,老臧說,公司的經理管的太嚴,一點油水都撈不到,他去年就離職了。
很快他就又去了橫崗一家台灣禮品廠做了采購主管,這份工作對老臧來講,沒有什麼壓力,他呢,自我感覺也不錯,覺得自己對公司的貢獻也很大。
這不,前段時間他入職滿一年了,按照之前的約定,公司應該為他加薪,然並卵,結果是沒有。老臧大怒,覺得太不受尊重了,就又辭職了,現在都找了兩個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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