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我們幾個坐下了,順手也拿了一把凳子坐到我們幾個的對麵,滿臉堆笑,說,哎呀,各位,這怎麼也到不了離職的地步啊,其實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嘛,一點小誤會而已。這件事呢,咱們各退一步,就此打住,以後誰都不準再提了,如果有誰還想再挑事的話,我立馬開除了他。
接著羅主任話鋒一轉,轉頭訓斥那個姓崔的,問他搞啥子嗎?以後要是再喝酒來上班,他就怎麼怎麼處理他。最後各打五十大板,把汪榮華和姓崔的各罰款五十元,並寫一份檢討,在明天的晨會上宣讀。
這麼處理了,也還算公平,不過要離開的時候,汪榮華還一蹦一跳的表示不服呢,我趕忙勸他道,行了,行了,畢竟是你先動手的,把人家眼睛都給乾腫了,你還想怎麼樣啊?得了便宜就趕快收手吧。
晚上回到宿舍,大家一個個眉飛色舞,暢談著今天的大獲全勝,總算出了一口惡氣,忽然老胡神秘的說,哥幾個,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在咱們要動手的時候,那個馮楚南隻是遠遠的站在那裡,根本沒有想幫咱們的意思啊?
他們幾個都說,是的,是的,這小子不像話,再怎麼說,咱們也算是一個部門的,怎麼能這樣呢?
我搖了搖頭,說,算了,這個不能強求,人家畢竟和咱哥幾個交情不深。你們還沒有看出來嘛,這哥們一看就是個膽小怕事的,估計以前也是個乖孩子,肯定都沒有打過架的,沒大有血性吧,否則他能在車間待了那麼久,還任勞任怨嗎?他在關鍵時刻不和咱們站一隊,隻能說明他和咱們不是一類人,再說了,人各有誌,還有,他和咱們不同,人家有後台,他可是一定要在立隆深耕下去的。
老胡嗬嗬嗬的笑了,說,老唐,你說的有道理,估計他也是嚇得麻爪了,再說了,就是真的打了起來,就憑咱們哥幾個,也不遑多讓了,足夠應付的來了,嗬嗬嗬。
車間的這場衝突,責任根本不在我們,其實汪榮華並沒有走路搖頭擺尾,再說了,就算他搖頭擺尾了,你又能把他怎樣?沒錯,你們是老員工,比我們早來幾年,多吃幾年乾飯。你們有資曆,立隆建廠你就來了,為立隆廠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你們有技術,但是這技術也隻是時間的積累而已啊,並是不什麼核心技術,不可逾越的高山啊。
就憑這些,我們是應該尊重你,而且我們也是這麼做的。但是請你彆忘記了,你無論多麼的牛,多麼的能乾,說句難聽的話,即使再過上十年八年,你依然隻能在立隆廠裡做個工人而已,衝破大天去,你也就是能升個組長,班長而已,你的人生就可以宣布到頭了,而我們哥幾個的上限是三萬尺的高空啊。
再說了,我們是以業務跟單員的名義被招進來的,現在在車間實習,被要求和普通工人一樣,不得搞特殊,而且我們已經放下了身段,每天準時上班,清潔,擦機器,乾活,一口一個師傅的叫著你們,這些事情我覺得我們已經做的很到位了啊,如果換了辦公室的那幫人,他們會正眼看你們一眼嗎?
我們都已經這麼的委曲求全了,你還想怎麼樣,為人處世一點餘地不給彆人留,“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這麼淺顯的道理你們會不懂,說白了,還是內心的自卑在作祟啊。
這次即使汪榮華不動手,下次保不齊我會動手,陳江南會動手的。我們也有自尊,我們也有理想啊!從小老師就教導我們說,你尊重彆人,彆人才能尊重你。
實際上,隻要有人存在的地方,不對,是有動物存在的地方,就會有不平等存在。在一個小小的車間裡就把人分了三六九等,還談什麼相互尊重。
現實生活中,有很多人,有的時候很賤,你稱他為師父,其實是給他麵子,他反而給臉不要臉,非要你上去給他的臉上抽幾個大嘴巴子,他才能明白人世間的一些道理。
就像這次車間衝突,事後,我們幾個心裡一直還有點惴惴不安呢,雖然我們嘴上不認輸,我的一番話算是暫時唬住了羅主任和車間那一幫人等。可是我們畢竟是剛來的,心理上還是有些害怕的,接下來的幾天裡,每天還特意安排了一個人機動,雖然觀察對方的動向,其實我們也不想搞成這個樣子,兩派對立,每天橫眉冷對,真的很難受。而且現在我們是在人家車間的一畝三分地上,他們人多勢眾,大權在握,估計以後的日子更艱難了,在車間不會那麼容易混了。
但是,誰知道自從那次衝突之後,那個姓崔的見了汪榮華,竟然跟他這個當時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稱兄道弟起來,對他可謂唯唯諾諾,這又讓我們大吃一驚,心裡一直擔心對方是口蜜腹劍,說不定是又要耍什麼陰謀詭計,準備打黑槍呢,反正咱們心裡要提防著點就是了。
兩天後,正值禮拜六。晚上下班後,老崔擺了一桌,邀請了主任,幾個小組長,真摯的到我們宿舍來請汪榮華去喝酒。
要說這汪榮華啊,確實夠硬氣,夠義氣,直接就給拒絕了,說,你隻邀請我一個人是啥意思,我們哥幾個可是一起進來的,我們是要共進退的,是不是,哥幾個?
我們幾個在旁邊斜視著老崔,整齊劃一的應了一聲“是”。
老崔忙說,兄弟,兄弟,誤會了,誤會了,瞧你說到哪裡去了,我肯定是要邀請你們哥幾個一起去噻,老哥我活到這把年紀,還能做出這種傻事嗎?老哥我今天主要是想先給你陪個禮,道個歉,另外幾位老弟,我能丟下不管嗎?他們是老弟你的哥們,當然也是我老崔的哥們了。再說,老哥是誠心誠意的噻,汪老弟,你就給老哥哥這個麵子吧!
既然人家話都說到這裡了,我們哥幾個也不能不給麵子,再說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啊!如果真這樣對峙下去,我們也未必會有好果子吃,現在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呢。於是全體出動,喝了一場大酒,把老崔幾個人喝得膽汁都吐出來了,一直到禮拜天下午還沒有起床呢!
說一千,道一萬,我們幾個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會突然之間來了個180度的大反轉,這汪榮華的一記有力的直拳,竟然使得我們的人際關係大為改觀。從此在車間裡,我們幾個如魚得水,隻要台灣人不來車間,簡直就可以稱得上是為所欲為了。
以前不把我們放眼裡,對我們不冷不熱的的那些老工人們,對我們的態度也變得百依百順了,大家見了麵之後,一個個都是客客氣氣,有的還主動給我們上煙,有說有笑。
不久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發現機器上有一個按鈕被固定住了,上麵的英文顯示是“sa”,後來我一想這個應該是調整速率的吧,可能是台灣人怕員工調慢了機器,降低了產能,才把這個按鈕固定下來的。我倒要搞個明白,便找老崔要了一把螺絲刀和扳手,撬開蓋子,發現果然是調整速率的。
他奶奶個腿的,每天累死人,懶得理他,我把速率從5調到了3,搞定,現在一個人操作兩台機器,完全沒有問題啊。
發現我把機器速率調慢了之後,老崔對我豎起了大拇指,連說,唐先生,你厲害,說實話之前真的從沒有人敢這麼乾,你是第一個。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其實我之所以敢這麼乾,除了現在已經和車間老崔他們打成了一片,不會有人揭發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想明白了,我們幾個為什麼一定要和車間裡的老工人比生產呢,為什麼一定要和他們的產量差不多呢,那不是我們的強項也不是我們的要努力的方向啊,畢竟我們不是靠計件拿工資的人啊。
聽我這麼一分析,他們幾個茅塞頓開,當然也是有樣學樣,都調了。這樣子一來,我們就輕鬆多了,經常就請旁邊的人給照看一下機器,然後結伴出去抽支煙,或者找個地方坐一會了,歇一會兒,倒也樂哉。
可是我的心裡還是著急的,這不是浪費光陰嗎,除了認識了電解電容,還知道了啥啊?但是現在沒有彆的路子啊,再觀察觀察吧。觀察並不等於坐以待斃,我還是每天抽空去小賣鋪花一塊錢買份《深圳特區報》,希望能遇到好的應聘機會。在這偏遠的惠東小鎮上,隻有積極進取,才能把握住機會,我一直相信,機會是隨時存在的,隻是我們能否在合適的地點,合適的時間,恰巧遇到它而已。
再說,我一直對自己是有信心的,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是一個優等生。大學期間是認認真真,勤勤懇懇,無論是專業課還是選修課,我都完成的不錯;在成賢工作的半年中,我也是一心一意,全始全終的完成領導交給我的每一件工作,並沒有出什麼差錯,也積累了一些成功的經驗啊。
我一直覺得自己隻是暫時沒有遇到賞識我的人而已,並不是所有的公司都一定要經驗豐富的人,也有願意使用新人的,就像文華大廈的那家公司,要不是我的電腦製表不合格,估計我就成功了,真的,俗話說的好,“千裡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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