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腿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但是祝蘭還是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看著床榻上因為發燒而哭鬨不止的孩子,冷著聲音道:“乳母呢,把她們都帶過來!”
比乳母們先到的是玄燁,他一進門就看見祝蘭的麵色恍若霜雪,她靜靜地握著孩子的手。
“胤禛怎麼樣了?”
他快步上前,看見的就是一張通紅的臉,玄燁的腦海中一下子閃過張類似的小臉,他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乳母們進來的時候都顫顫巍巍的,每一個人都低眉順眼,恨不得將自己裝成一個鵪鶉,看得祝蘭氣不打一出來。
太醫們相互對視一眼,最終一個略微年輕些的太醫被推出來,有些猶豫道:”小阿哥怕是著涼了,嬰兒體弱所以高熱。又因為阿哥年幼,臣等隻能開一些溫和的方子……”
玄燁擺擺手示意他們下去開方,乳母們跪在下麵沒人出聲。
“小阿哥平白無故怎麼會著涼,可見你們平日裡照顧有多不儘心。”玄燁的麵上不辨喜怒,隻是聲音聽起來沉了兩分。
“拖出去打。”
乳母們一下子臉都慘白一片,她們能被選上做小阿哥的乳母,在包衣裡麵也多少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被拖出去打那真是裡子和麵子一個都不剩了。
“奴婢有話說!”
其中一個年紀略大些的乳母連忙高聲道:“稟萬歲爺,奴婢昨天夜裡看見高氏給窗戶開了一條小縫!”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名喚做高氏的乳母身上,她年紀還輕,聽見這話一下子腿就軟了:“不可能!你在汙蔑我!那個時間段已經交接班了,你怎麼能肯定是我開的窗子!”
“奴婢當時起夜正好路過,平日裡偶爾散風是怕碳熏著阿哥,隻是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奴婢也看見那窗的縫沒有合上!奴婢本來還以為是巧合,不過是兩次開窗都恰好被奴婢看見了,如今想來高氏竟是讓小阿哥吹了一夜的冷風!”
這可是北京的一月份,一晚上的冷風是什麼概念!
祝蘭覺得一時間簡直天旋地轉,但是她還是撐著身子,冷冷地看著下麵一聲不吭地高氏:“誰吩咐你的?”
若說這件事情沒有彆人主使她第一個不信!
高氏死咬著不肯說,玄燁卻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對一旁的梁九功說道:“她既然是個忠心的仆人,那就拖下去打吧。”
他說打,外麵打的人也是真下了死力氣去打,過不了多久那乳母的兩條腿幾乎都要被打折了,隻留下斑斑血跡。
這是祝蘭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玄燁,她愣愣地看著被拖拽走的高氏,骨子裡打了個顫抖。
他是高高在上有著生殺大權的皇上。
祝蘭甚至在這一瞬間連還在發燒的胤禛都忘了,她傻呆呆地看著地上留下的兩條血淋淋的痕跡,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隻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夠完全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是封建時代的最高統治者,他的喜怒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萬歲爺,那奴才嘴硬,硬說是她忘關窗戶,不肯交代幕後主使。”
玄燁看了一眼怔在原地的祝蘭,心裡一軟,歎了口氣將她攬到了懷中柔聲安慰道:“是朕不好,讓瑪祿受驚了。”
門外的太監們立刻將地上的血跡處理的一乾二淨,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玄燁寬厚溫暖的手拍著祝蘭薄薄的背,她完全感受不到暖,而是忍不住打了個顫抖。
“啊……”
床上的小胤禛痛苦地低吟喚回了祝蘭的神誌,她輕輕回摟住玄燁,將臉埋入他溫暖的脖頸間。
她不想死。
“小阿哥似乎有些好轉。”太醫摸了摸胤禛,覺得他的體溫沒有一開始的時候燙了。
祝蘭從玄燁的懷裡出去走到了床邊,她俯下身子輕輕將她的臉貼上了小胤禛軟乎乎的臉蛋,用沾著溫水的棉布機械式地擦著他的身體。
唯有這份溫暖,才能讓她感受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