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祜祿氏跟著掌事姑姑一步一步踏進永壽宮的大門。
永壽宮是二進院,正殿有東西配殿各三間,後院正殿五間,院落東南有一座小小的井亭。
鈕祜祿氏在掌事姑姑的帶領下進了正殿。
“有勞姑姑了。”鈕祜祿氏是個眉目溫和的姑娘,她整個人裹在銀狐氅裡麵,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一旁隨著鈕祜祿氏從家中出來的丫頭往掌事姑姑的手裡塞了幾顆金瓜子。
“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還要姑姑多多提點才是。”
掌事姑姑在宮裡已經呆了許多年了,先前也是見過鈕祜祿家送進來的那位二姑娘的。孝昭仁皇後行為做事剛正不阿,眉目間的英氣和舉手投足的剛烈幾乎能將這後宮中的魑魅魍魎全部擊碎,是典型的滿洲姑奶奶作風。
而她這位嫡親妹子則與她仿佛是兩個極端。
這位鈕祜祿家的三姑娘怔怔地立在永壽宮的正殿裡麵,麵容柔的像一滴水。
可是如果他們覺得她真是脾性就像水一樣那真是大錯特錯了,鈕祜祿氏溫聲從掌事姑姑的口中套取了不少有關現在後宮嬪妃的情報,在掌事姑姑退下後,她的身邊隻剩下了奶母林氏和貼身侍女鶯兒。
“格格,先喝點水吧。”鶯兒揮退了殿中的小宮女,端著茶盞走到了鈕祜祿氏麵前。
鈕祜祿氏抿了一嘴,輕聲說道:“嬤嬤,姐姐死的時候,她會想什麼呢?”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沒想過從林嬤嬤的嘴裡聽到什麼回答,鈕祜祿氏隻是走到了窗邊,遙遙望著已經被封禁的坤寧宮和佟貴妃住著的景仁宮。
孝昭仁皇後進宮一年就薨逝了,從宮裡傳出來的解釋是她姐姐患了怪病,身體逐漸虛弱最後無力回天。鈕祜祿氏卻並不接受這個說法,姐姐自幼在祖父身邊習武射箭,飽讀詩書,她一年到頭生病的次數能數得過來,怎麼進了宮就莫名其妙患了怪病。
很簡單,因為她擋了彆人的路。
萬歲爺立了第二任皇後,這位皇後還懷孕了。這個消息哪怕被死死地控製住了隻在坤寧宮內,但是有心人還是能夠打聽的到。
皇後有孕,太子就不再是唯一的嫡子。
不同於赫舍裡氏的尷尬處境,鈕祜祿氏是踏踏實實的滿洲勳貴,這樣的人家不僅出了個皇後還出了一個皇子,對於年紀尚幼並且喪母的太子來說,就是一塊絆腳石,還是稍有不慎就會頭破血流的那種。
赫舍裡家不可能放任這位皇後生下嫡子動搖他們的地位,而佟家更是做著延續天子外家的美夢,她的姐姐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流產了。
產後出血,又被佟家的小人算計纏綿病榻至死。
鈕祜祿氏如今想來都覺得渾身發冷,那是她的姐姐,是父親去世後一個人為母親和她撐起一片天的姐姐,是從小一直陪著她讀書的姐姐,就因為這些人的一己私欲死在了坤寧宮裡。
赫舍裡家和佟家暗地裡的手腳動的很小,因此幾乎根本就沒有人發現。
但是姐姐有忠仆將太醫開的藥偷偷存了一份,托人送到了鈕祜祿家中。鈕祜祿氏順著太醫這根藤慢慢往上摸,最終找出了迫害姐姐的元凶。
赫舍裡家不是想做天子外家麼?她偏要把太子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佟家不是想出皇後麼?她要佟貴妃一輩子做不了皇後!
*
祝蘭這一胎懷到後期的時候胃口又開始變壞了,玄燁每每來到永和宮都能看見小胤禛乖巧地趴在祝蘭身邊,擔心地看著祝蘭食不下咽的樣子。
祝蘭又吐了,吐的還特彆慘烈,到最後隻能吐出來幾滴黃水,然後懨懨地躺在床上。
“小廚房那群廚子是乾什麼吃的!”玄燁一進來就看見模樣有些淒慘的祝蘭,一聲怒喝讓永和宮內的宮女太監嚇得直磕頭。
祝蘭搖搖頭:“怪他們乾什麼,又不是他們做的不好吃,隻是我現在什麼味都聞不得罷了。”
無論是什麼味道到了祝蘭麵前都變成了一個味,還是讓人難以下咽的味道,她經常覺得自己的嗅覺是不是已經出了嚴重的問題。
姚黃扶著她喝了兩口水將嘴裡的苦澀壓了下去。
“你這一胎懷的著實辛苦。”玄燁坐到她身邊接過了姚黃的活,“待這小子生了下來,朕一定要好好罰他。”
“萬歲爺怎麼知道就一定是個小阿哥呢?萬一是個小格格萬歲爺還舍得打她麼?”祝蘭想了想,她也不確定肚子裡這個孩子的性彆。
玄燁一愣,宮中女子多半都是想要個阿哥傍身的,而且是越多越好,因此在他麵前但凡是有孕的女子都不會說自己的腹中會是個格格。
“若是個格格……”玄燁居然真的開始認真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