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紅婉。我多久沒見這丫頭了。”
“二哥。不瞞我。今天早晨。紅婉不對勁。宋爹讓我在意點。今早,我一直悄悄跟著紅婉。我跟了她一天,一直我看著她回家。然後,我馬上又回你這。紅婉什麼都不說。宋爹爹急死了。”
“啊?”尚亮愕然。看著一頭大汗的鴻銘。“宋爹讓你來的?”
“二哥,她從你這出門,到酒館坐了兩小時,到古城河邊呆了兩個小時。要不是害怕她出事,盯著她,我早就來問你了。你說啊,甭搞出事來!”
“她,她,哎,這丫頭!愁死人!”
“說啊,二哥,急死人!”
“她,有了,有娃娃了。你瞧,這什麼事嘛。挺好的一個丫頭,咋回事嘛!”
鴻銘的腦袋嗡地一聲,眼前金星四散。這一夜,鴻銘輾轉不眠。
不眠的還有紅婉。坐在古城河邊她曾獨自嚎啕大哭。淚水淌完了,現在是想辦法的時候了。是的,事情總要解決,她可不是個隻會淌眼淚的弱丫頭。她解開從尚亮那裡抓回來的藥。用熱水衝了一碗,端起來送到嘴邊又放下。
紅婉沒去布匹行,獨自跑到古城二團找到中英。兩個人坐到酒館裡。上次的醉酒,讓中英隱隱心有餘悸。似乎紅婉也沒有多喝的意思,中英略微寬心。
“中英哥,這個芸兒都有了,你有什麼打算?”
“嗨,不提了。過一天算一天。你看,我現在傷沒好利索,保不準哪天就嗝兒屁了。不想那麼多。”
“你亂講八頭蛆!什麼嗝兒不嗝兒的。一對新婚人,兩個失意蟲。要不,咱兩湊合湊合?”紅婉半認真半戲虐的盯著中英。
“這叫什麼,以毒攻毒啊?”中英隻當紅婉玩笑。
“哎,你看著我。看有沒有過,哪怕一丁點這個想法?”
“什麼?”
“咱兩啊?”紅婉直起身子。
中英直搖頭,腮幫子鼓嘟嘟的。“嗚烏,沒有。”
紅婉身子縮回去。“哎。”
“紅婉,你發什麼神經?哎,我看,鴻銘這小子喜歡你。整天屁顛顛的往你那兒串。要嫁人,找他包成。”
紅婉騎在馬上,心事重重。為了腹中肉,哪怕中英有一點意思她就嫁了。雖不如光宗英俊,中英也是一個好人,過日子總是不錯,關鍵是中英是孩子的親爹。可是中英真的沒一點這個意思。在這前,紅婉從來也沒想過中英,即便那晚酒後亂性。不能這樣把兩個人生生的捆在一起一輩子吧?
晚上對著那碗藥。紅婉實在喝不下去,她悄悄地撫摸著肚子,淚珠兒滾下來。以後,我還會遇到光宗哥那樣的人嘛?還會有誰比自己的腹中肉更親近的人?想到這,端起藥碗從窗口潑出去。一晚又一晚,一碗又一碗。潑出最後一碗,她認了。一個黃花閨女忽然有了身孕,這個對她意味什麼,對她父母意味什麼,紅婉知道。她認了。為了腹中肉,天塌下來,我宋紅婉頂。
第二天,她喊鴻銘不要忙活了。推著他來到蓮花塘邊。蓮花塘是蓮花塘人的血脈,也是蓮花塘人的神仙。每個人有心事的時候都會悄悄找她訴說。
兩個人坐在石頭上。紅婉從打擊中恢複過來。她昂起頭說道:“鴻銘,咱兩自小鄰居。自從光宗芸兒結婚後,你老往我家跑。我曉得你的心思。今天,挑明了說,你彆來了,咱們不合適。你再找吧。比我好的人多的是。”
鴻銘憨憨一笑,過了會兒。“紅婉。問你個事,我想去白先生那兒,和中英一起當兵,跟白先生他們乾,你看成不成?”
“你爹娘同意就成。問我做末?不相乾的。”
“相乾的。我想娶你做媳婦。”
“不行的。”
“行的。我打小就喜歡你。我們一起玩,上學,下學,青梅竹馬。那時,你是最漂亮的女孩。我想長大後就娶你,一輩子在一起。可是你說要嫁光宗。我急死了,沒辦法,我沒得辦法,隻好算了。現在光宗娶了芸兒。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我可私下高興了。我覺得這就是上天的安排蓮花河的保佑。我要娶你。”
“鴻銘。你人好,會有好女子來配你。甭找我。”
“我哪個都不要,就想娶你。你就是最好的女子。”
“鴻銘。光宗芸兒結婚那陣子,我魂不守舍,整天空落落的,好不容易才定下心來。我本也想著隻要你求婚,你願意,我就嫁了。現在不行了。”紅婉抹掉眼角溢出的兩滴熱淚。
“行的。十多年,我一直都想著娶你。除了我們自己,沒東西擋得住。過去不能,現在不能,將來也不能。”
紅婉楞住,任蓮花塘的風像祖母的手溫柔的撫摸,她想起她的奶奶,和很多很多溫暖的東西。
“鴻銘。直說了罷。讓你死了心。你不要說出去。我懷了孩子。”
“嗯。曉得了。”
“啊?曉得?你聽到了我說的?”紅婉詫異他的平靜。
“尚二哥關照過我,如果掉了第一個孩子,就可能一輩子懷不上。如果吃藥不要這個孩子,我可能不會再有孩子。我,不能一輩子沒孩子。”
“額,曉得。”
“你聽清楚了嗎?”紅婉轉過頭來盯著鴻銘。
“額。清楚。”
“你去古城那天,尚亮哥那裡。你魂不守舍,沒注意到,我跟了你一天。你去哪裡,我跟到哪裡。我都曉得。”
起始,鴻銘總是不停的逼問:如何這樣,如何這樣?我怎麼辦,怎麼辦?然而,這幾個晚上,睜眼,閉眼都是這樣的畫麵:人群熙熙來往,紅婉獨自枯坐在酒館;古城河水流淌喧嘩,紅婉哭喊無助淒惶。他身如蟻附,終無法安臥。穿衣躡行至紅婉窗下,靜聽蟲鳴人泣。至一碗藥湯淋在頭上,窗口燈光熄滅,才一人岌岌而回。那陣子,他娘老是奇怪,鴻銘身上總是一股子藥味。
“我當孩子的爹。就當她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沒什麼。我們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孩子。紅婉,我娶你。”
紅婉哇哇的哭了。哭聲激烈和水聲寧靜總是相得益彰就如那天古城河畔:“不行。我不連累你。”
“嗨,不是連累,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