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普尼諾恒星的第一抹陽光照耀在聖城的拱頂,昏暗天空中心巍峨的斯比爾星脊也失去了顏色。在這五光十色的晨輝之下,天空從深藍變得愈發明亮,映照在薩克塔烏波,這白色與金色交織而成的萬年古城上,和煦的陽光從教堂,從宮殿,從圖書館,從博物院,反射出白色金色交織的聖光,灑在南伊洛波的土地上,讓所有的伊洛波城邦都響起高潔的聖歌。
這座城最有權勢的男人已經從安眠中蘇醒,他站在矮凳上,五位最虔誠的修女為他穿上繁瑣、精美的拖地法袍,而他的副手們在一旁半跪著,等待神最高貴的仆從,監察官大人今日的訓導。
“座下,阿斯特裡奧與西斯帕尼奧爭奪盧波王國舊地的戰爭,聖城是否需要介入”負責報告的視者單膝跪地,低頭說道。
“神的子民與神的子民在爭奪神子的故地,他們的戰爭不會得到神的祝福,也不會被神所憎惡。聖城不會參與他們的爭奪,但是要告訴他們雙方,盧波王國曾是聖城的附庸,要有所分寸。”
監察官閉著眼,窗外的陽光透過斑斕的寶石玻璃,化成溫柔神聖的顏色塗抹在他的臉上。這張臉皺紋叢生卻精神矍鑠,深邃的眼眶裡閉著的眼睛似乎也在散發著威嚴。他的身材矮小,即便站在換衣的矮凳之上,也不顯得多麼高大,而那些高大威武的聖衛軍們,那些莊嚴高貴的聖城視者們,一個一個在他身邊跪伏著,低頭著,等待著。他像雕像般一動不動,優雅地站立在聖城主殿這最高處的房間,等待修女為他穿戴好這比鎧甲還複雜的法衣法袍。
修女中最尊貴之人,身材高大,即便跪地依然大了其他四位女仆一圈。她身著與其他修女相同的素色長衫白色頭巾,卻依然如此顯眼。此刻,她跪坐在地麵上,雙手捧起一柄一米多長的金褐色法杖,低頭頷首向上托起,將它獻給監察官大人。在這法杖頭柄的中心是黑色無光的石頭,雖然沒有任何奢華的寶石,但鐫刻著的細小的銘文與紋飾,記錄著年代與使用者的名字,曆史在它身上留下了痕跡,那些響當當的名字彰顯了它無上的高貴。
“座下,弗拉約與波路索的爭端,波路索的新王向聖城提請了調停。”
“弗拉約的先王是聖城長久以來的支持者,是慷慨而虔誠的信徒,更是聖城的朋友。告訴波路索年輕的國王,如果需要聖城的幫助,也要請他準備好朋友的誠意,至少要讓我看到他們的虔誠。”
此刻的監察官已經穿戴好了衣裝,走下了矮凳。在他正對麵,是年邁的聖衛軍騎士長,須發已經全白,身姿卻依然挺拔。他對這位多年來共事的戰友報以微笑,目光放到了他手捧的冠冕之上,那是一頂白金色框架上嵌入白色天鵝絨的橢圓形冠冕,層層分開,每一層用大小完全相同的珍珠分隔,並點綴以紅色與藍色的寶石。在冠冕的最上方,在這眾星捧月之上,是一枚金色的“星之心”,
監察官微微低頭,方便身材高大的騎士長站起身,為他戴上冠冕。至此,禮畢。
偉大的監察官,聖城曆史上權勢最大的教宗,騎士團的指揮官,為神子引路之人,百萬視者的導師,神於伊洛波最忠心的信徒,艾斯司提凡二世,抬起了頭,走向露台。在露台的對麵,是等待著他清晨第一句教誨的上萬信眾。
突然間,在邁向露台僅剩下最後幾步的時候,偉大的監察官大人似乎想起了什麼,他停下了腳步,看向自己最信任也最不羈的弟子,視者阿德裡安,輕輕說道:“神子的教育,你來負責。”
他用自己的能力保證這句話隻有阿德裡安能聽到,後者深躬一禮,低著頭麵對著自己的導師,慢慢向後退下。而此刻的監察官,終於踏出最後一步,走上了露台,站在了聖城最高處露天的這平台之上,沐浴著阿普尼諾的陽光,麵向了數萬虔誠而安靜的信眾。他抬起頭,閉上眼,張開雙臂,迎向等待自己教誨的羔羊,高聲呼喊:“神教萬歲。”
他的聲音化成巨大的音浪,擊打在人群組成的海洋之上,得到了有力的回應。
“神教萬歲!聖城萬年!監察官大人萬歲!”人海爆發了虔誠、整齊、震耳欲聾的高呼。
他們從這個文明的各大星係趕來,隻為親身體會監察官大人的教誨,感受聖城的潔淨光輝。而在這個文明的各個角落,借由最先進的通信技術,還有無數的信徒在3d全息投影之中,包含著熱淚雙膝跪地,隻因為聆聽到監察官大人智慧的指引。這,就是神教與聖城的力量所在。
壯年恒星的光芒,打在聖城的拱頂,打在純白色的廣場,打在紅色與金色交相輝映的教堂上,打在司提凡沒有胡須的臉上,宛如神光的照耀。而司提凡站在聖城的高點,享受著這焦灼的空氣。
啊,權力的氣息,如此香甜的氣息。
三十五歲的阿德裡安,長相俊美,在無數經曆過基因改造而天生漂亮的貴族組成的聖城視者群體之中,依然鶴立雞群般顯眼。可惜這樣的麵孔之外,他的舉止並沒有像大家期待的一樣紳士有禮。
此刻,他快步追上一隊修女,從隊尾開始,一個接一個,用力拍向她們的屁股,發出清脆而整齊的聲響,並享受著她們驚怒的喊叫與無奈的表情。而領隊的修女如此圓潤飽滿,資深老流氓也沒忍住地捏了一把。然而當領隊的修女優雅地停下腳步轉身看他的時候,阿德裡安傻眼了。
“阿德裡安大人,日安。”身材高挑而優雅的修女像是司空見慣,並沒有如視者期望的驚叫起來,也沒有絲毫的害羞,隻是轉身麵向無禮的視者,安靜而完美地行禮。
“怎麼是你,真倒黴。日安,奧爾加修女。”阿德裡安裝作一副懊惱的表情。
“讓您掃興實在是抱歉,阿德裡安大人,”修女退到路邊深深鞠躬,然後直起身,“為我拙劣的身姿和硬實的臀部向你道歉。”
阿德裡安沒趣地搖搖頭,尷尬地聊起了工作:“我們的小客人醒了嗎”
“回稟大人,監察官大人帶來的客人已於前些時日恢複了正常的生命體征,”修女用冷冰冰的語氣禮貌地說,“但是客人的心理狀態可能並不穩定,因此我們用藥物多維持了幾天他昏迷的狀態。今早,我們停止了用藥。想來,‘客人’很快就會蘇醒。”
阿德裡安擺手:“你們負責照顧好他的身體狀態就好,心理教育交給我。”
奧爾加修女嘲諷一般地報以微笑:“阿德裡安大人,監察官大人希望您引導我們的客人嗎您真的不會把您的壞習慣帶給我們的‘客人’嗎看來您在監察官大人麵前隱藏的很好,還是說監察官大人希望我們的客人變成聖城第二的流氓嗎”
阿德裡安楞了一下,像是被懟到了肺管子:“你這修女,還真的是大膽。”
“為我的失禮向監察官大人致以最深的歉意,阿德裡安大人。”
阿德裡安實在是無法在修女麵前遊刃有餘,隻好說:“你和你的那些爪牙,可能並不是非常適合與我們的‘客人’建立信任,我想我更合適一些。他在昏迷的時候經曆過一套完整的基因改造,這應該需要適應一段時間。之後我的工作主要是負責讓他獲得‘場’,這對監察官大人之後的計劃非常重要。”
奧爾加修女點點頭,並沒有再出言諷刺。她很清楚,監察官大人的命令的絕對的,而眼前的男人雖然喜歡逃避責任,躲避一些困難而容易讓他利益受損的任務,但是阿德裡安無疑是神教曆史與文化的專家,更是非常善於與人建立信任。而她,也想到了在這項任務之中為自己加分的方法。
躬身行禮,奧爾加修女輕輕退去,帶走了跟隨她的一眾修女,留下阿德裡安一個人站在這聖城主殿的側麵回廊之上。
他望向廣場上的信眾,他們正在聆聽監察官清晨的教誨,每個人的臉上都沐浴著得道的聖光。阿德裡安的眼神譏笑著,在教堂對麵,廣場的另一頭,穿過人山人海,穿過廣場中央鐫刻著曆代神子、監察官名諱與生平的方尖碑,是象征神子誕生苦難的甬路。
“讓他一步登天我是做不到的,但是讓他走過這段曆史,走向監察官大人身畔的這一條路,我完全可以引導他這第一步,他會成為老師最強的戰士。當然,將來也會成為我的。”
阿德裡安微笑地想著,廣場上飄來了二手的“香氣”,他或有意或無意地感受這氛圍,體會這熱血澎湃,似乎看到了自己站上高處的美好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