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加修女並不是非常喜歡名利場。
與阿德裡安相比,她一直是負責實操的聖城執行者。不僅是從前,還是過去,即便是以聖城修女的身份,成為薩克塔烏波最強大的能力者,代表著的絕不僅僅是無休止的征戰。而奧爾加卻主動回避那些應該落在她身上的聚光燈,拒絕成為像其他視者一樣的明星。似乎,為監察官大人,為薩克塔烏波效忠,是她唯一要做的事情。
所以當她出現在拉特蘭聖城,代替神子出現在各種正式的社交場合的時候,沒有人不感到驚訝。
然而奧爾加修女,就像是生來就浸潤在這樣的空氣中一樣遊刃有餘。她穿著非常得體而優雅的修女長袍,用白金色的繡花紋理展現出高貴的身份。她與來自拉提夏周圍的所有神職人員親切地交談,毫不吝嗇自己對於教義的理解與體會。她的出現,讓拉特蘭聖城所有人,也讓從拉提夏各地遠道而來的賓客們如沐春風。
監察官司提凡曾有言:武器最鋒利的時候,是它擺在博物館被無數人觀賞的時候,而不是它被使用的時候。奧爾加修女是聖城最強大的武器,此刻,這柄武器正處於它最為鋒利危險的時刻。
在名利場之外,在奧爾加到達拉特蘭的一瞬間,就像是一台準備已久的發動機終於得到了火花的啟動,拉特蘭這座曆史最為悠久的位於盧波舊地之外的聖城,啟動了一整套情報係統。而這,才是監察官大人派遣奧爾加跟隨神子來到拉特蘭的真實目的。
與薩克塔烏波相同,拉特蘭聖城的情報人員,也有著一般無二的神職身份。而在他們履行作為情報間諜的職責時,會披上連帽的黑色長袍,遮住自己的本來麵目,改變自己的嗓音。這代表他們的一切所作所為,與他們作為信徒的虔誠無關,與他們信奉的真理無關。
奧爾加在拉特蘭為她準備的辦公室接待了一批負責拉特蘭附近不同方向情報的著袍者,審視了他們最近的工作。
“拉提夏境內沒有發現任何與逆賊加爾文直接有關的線索。”
奧爾加修女看著報告的結論,並不是非常滿意。她再次審視了一遍著袍者,即便無法透過長袍與麵具看到他們的麵色,也能感覺到銳利的目光劃過,他們的膽戰心驚。
“奧爾加大人,我們還可以繼續查下去。”其中一人受不了這無聲的拷問,屈服著說。
奧爾加修女將展示報告的隨身機輕輕放回桌麵,用恭正平和的語氣糾正道:“請叫我修女,請不要叫我大人。”
她繼續用冷酷而平靜的目光,將視線從屋內的三名著袍者身上一一掃過。這三人,分彆代表了拉特蘭聖城情報單位三個方向的負責人,各自負責的是拉提夏城、西斯帕尼奧與雷哥蘭都三個方向。
不過奧爾加修女並不如她的凶名一樣,她並不是一個殘暴不仁之人。此刻,她雖然失望,但也看得出,因為聖城的式微,作為拉特蘭聖城情報人員的這三人和他們所代表的情報網絡,其實並沒有什麼刺破王國貴族情報封鎖的條件與能力。一味苛責他們並沒有意義。
於是她說道:“聖城已經變了,伊洛波也變了。像加爾文這樣的悖逆之人,在昔日,會被王國貴族們視為瘟疫。如今,他們更希望看到我等的笑話。”
她站起身,在三名著袍者身前踱著步。即便此刻的奧爾加並沒有任何釋放能力的想法意圖,三人也能感受到,這位傳聞中凡世的最強者,即便是普普通通地踩在地板上,都有能量在震蕩。
隻聽奧爾加修女繼續說:“或許你們會感到疑惑。即便是在薩克塔烏波的情報中,加爾文在犯下滔天大罪之前,也並沒有來到過拉提夏。為什麼,監察官大人會派遣我,來到拉特蘭,特意與你們合作,希望將一個已死的叛逆之人,與拉提夏建立起聯係呢”
拉提夏是聖城數千年來最為親密的夥伴,雙方的利益交換一直頗為頻繁。然而,即便如此,拉提夏城也並不像聖城所期望的一樣虔誠。這裡縱容、鼓勵那些對一切權威產生質疑之人,甚至拉提夏的上一任國王,也曾是這些人的一員。好在,這樣遊離在聖城乃至神教規則邊緣的人物,大多數隻是孤軍奮戰。即便他們會時不時舉辦一些學術類型的聚會,也不會真的建立起堅固的同盟。這些人互相之間的厭惡,要比對聖城的叛逆更為深刻。
這批人,就是拉摩西學派。
奧爾加修女很清楚,眼前的三人很了解這個學派,甚至很有可能認識、參與過那些人的活動。坐落於拉提夏城,這座整個伊洛波最大最繁華也是最複雜的城市旁邊,即便是拉特蘭的神職人員,也難免與凡塵俗世產生瓜葛。
她繼續解釋道:“拉提夏,一直是允許各種聲音存在的國家,聖城了解並且尊重這一點。但各位也要知道,這樣的氛圍不僅有利於真理的傳播,也為謠言與風聞提供了發酵的溫床。加爾文或許從來沒有到達過拉提夏,或許他悲慘而令人厭惡的一生都不曾與這裡的任何人產生聯係。但我想各位,就在拉提夏境內,在拉特蘭聖城的各位,也不希望他的歪理邪說,從這裡傳出來,禍害億萬信眾。”
三名著袍者猶豫著點了點頭。他們中可能有迷惑,可能有遲疑,也可能有權衡利弊。
奧爾加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像一名真正的修女一樣,正襟危坐,重新拿起了展示報告書的隨身機,說:“所以說,下一次,當我再看到這份報告的時候,即便你們得到了與現在相同的結論,我希望各位想清楚,衡量好。”
她把隨身機遞還給著袍者,允許他們離去。然後,在走廊裡,奧爾加修女聽到了若娜女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