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墓園離開的當代神子,從聖城早早留在出口的補給點處獲得了前往下一個地標的必需品。他換上了遮陽的鬥篷,穿上了寬鬆的長袍。他可以一直使用場能屏蔽太陽與沙漠的炎熱,但這種消耗似乎不利於他進入下一個試煉。
空曠的沙原被炙熱的太陽烤的火熱,蒸騰的熱氣讓眼前的畫麵變得模糊,時不時出現在天外的海市蜃樓,更讓沙漠中所見的一切都像是幻境。神子稍稍解除了自己的場能保護,讓自己像曾經走上過這條道路的苦修一樣,用身體感受這種苦難。
墓園之後的下一個地標,是一處類似教堂的建築。隻不過,憑空出現在沙漠邊緣的這些建築,沒有通常意義上寬敞高聳的教堂,彩色半透光的玻璃與象征神明的十字。這是個綠洲中的花園,有著大理石的雕塑與雕琢成人形的橡木叢。之所以讓神子覺得這裡是一處教堂,是因為這裡最中心高聳著一座尖塔,尖塔下巨大的石質書籍,是解析初代神子的神書雕刻。
神子步入花園,穿過那些不知從何汲取水分成長的橡木,走到了花園的正中間的雕塑前,按照補給中的指示,將一枚書簽模樣的雕刻放進神書雕刻的凹槽中,再次,幻象從身邊升起,隻一個眨眼,神子來到了新的世界。
“偉大的國王克洛維斯陛下,以神與神子的名義,在聖光的照耀下,在聖水的沐浴下,我宣布,您將是神教最虔誠的信徒之一。”
複雜的盧波語與古拉提夏語混雜的禱言在花園中響起,這裡曾經存在過一個水池。無根的流水從精心雕刻的大理石水池中央的石刻中緩緩流淌,一位視者,穿著著千年不變的素服,一手捧著神書,一手捧著金色的圓碗,從水池中舀出一碗並不算清澈的聖水,緩緩淋在他麵前雙膝跪地雙手合十的男人頭頂。
男人隻穿了白色的亞麻兜襠,暴露著飽經戰亂的身軀,結實的肌肉上密布著刀傷、穿刺傷與各種鈍器傷。渾濁的聖水一次一次從他的頭頂澆下,將他卷曲而黑粗的頭發打濕,也將他的麵容模糊。
“多麼美好的**,這才是真正的爺們!”
突兀而露骨的自誇從當代神子的耳畔響起,看來這一道門背後的古代神子,並不像初代一樣惡趣味。不過,也不算什麼正經人。
一位穿著了王袍的高大男人順著聲音來的方向,出現在當代神子的目光前方。他的袍子繡滿了獅鷲,紅色與金色的紋章一個又一個地展示著他與他的王國曾經征服過的部落。他與畫麵正中心突然處於靜止中的裸身男人有著一樣的樣貌,隻不過,眼前這一位,更加年邁,但更加精神灼爍。
第二代神子,墨洛溫王子,建立了不朽帝國的國王克洛維斯。眼前定格的畫麵,是他以國王的身份,皈依神教,受洗聖水的場景。當代神子曾經在雕刻、壁畫與曆史書中讀到過這些東西。
二代神子打量著當代的年輕神子,看著他不經掩飾無法安放的強大場能,不由得嘖嘖稱奇:“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強大的能量,也難怪第一代老頭子願意放行。”
當代神子謙虛地回應著前人的認可:“您過獎了。”
“不不不我沒有誇獎你,小鬼。”二代神子嗤笑了一聲,粗鄙的模樣完全不像是神子傳說中溫文爾雅的國王,“王者怎麼可以讓人輕易看出深淺你鋒芒太露了!要學會藏一點,藏得剛剛好。讓彆人不能小瞧你,讓彆人不能看見你的底,那才是剛剛好!”
當代神子依然點頭稱是:“您教訓得對。我還比較稚嫩,在能力上學習的時間很短,沒有多少實踐的機會。感謝您的教誨。”
二代神子倒也是沒有繼續訓下去,他隻不過想要壓壓小輩的氣焰,沒想到對方如此謙遜,實在是有些自討沒趣。他轉頭看向定格的場景,看著畫麵中間的自己,驕傲地說:“哎呀呀,那個時候,我還這麼年輕,看我這個身材,真男人!”
當代神子沒有迎合他,說出奉承的話,隻是輕輕點頭,恭敬地站在他身後。
二代神子倒是沒有因為對方的冷遇而減少一點點自戀的好興致,他摟著年輕人的肩膀,指著畫麵中的另一個人,那位為他洗禮的視者,說道:“小鬼,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這些視者,自詡為神仆,卻從來不考慮神的事情。他們千方百計地收集初代老頭子的語錄,然後修改成他們想要的樣子。他們宣稱這個世界所有的神賜都來自老頭子的血脈。但是,在我出生的年代,老頭子怎麼可能在千萬裡之遙的地方擁有那麼多私生子我和我的部族不覺得我們是老頭子的種,所以我們信仰的,是另一個教派。”
他越說越起勁,直接坐到水池邊,用水舀起一捧聖水,洗了洗臉,接著說道:“那個時候的本王,按照你們這個年代的眼光看,多少算是個叛逆吧不過,那個時代的聖城,也不像你們這個年代一樣強大。”
二代神子的影像,在千年的時光裡孤獨地存在於這個花園的場能空間中。他見過了一些神子,也知道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影子,獲取了很多曆史變遷的真相。當然,他也會知道,自己曾經建立過的不朽王國,他的無數功績,都被他下一任的神子所盜取。不過,他似乎不在意。
“我們那個時代,我們這些人,這些沒有住在盧波帝國境內的享受著重金屬化妝品,吃著用香料與精鹽烹調的美食的人,都不過是野蠻人。”二代神子說,“我們要向王國上貢,將我們一年的勞動收獲中最寶貴的部分送給盧波人。而盧波呢,隻需要派出一位總督,就可以不斷壓迫我們。所以,更改信仰,認老頭子當祖宗,我並不在意。隻要我可以獲得聖城那些書呆子的支持,隻要我可以有借口發動戰爭,趕走盧波人,我不在乎什麼祖宗。”
當代神子默默點頭。他大概能理解這一切,隻不過,不是當事人的他,永遠不能體會做出這一切決定的眼前這個輕浮的男人,經曆過多少困苦與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