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爾公主在理貝爾宅的恢複情況非常好,其間為了安撫多少還留存了一點點責任心的拉提夏皇家衛士們,她甚至可以出門與他們稍稍見過一麵。而為了避嫌,周培毅在剛剛恢複了一些之後,就與科爾黛斯一起前往了東伊洛波。
潘諾亞的科蘇特還沒有被驗證身份,周培毅沒有貿然前往潘諾亞,他選擇了東伊洛波諸多王國中更偏向中立羅曼尼大公國落腳。這座大公國名義上獨立,實際上一直在卡裡斯馬、卡爾德與阿斯特裡奧之間艱難地保持著平衡。這裡物產豐富但工業落後,和潘諾亞一樣,以出口加工後的礦物為主要經濟來源。
在羅曼尼大公國首府貝爾德的高級餐廳裡,並沒有穿著女仆製服的科爾黛斯非常熟練地完成了點餐,將鎏金的高級菜單交還給身材高挑、體態優雅如同芭蕾舞演員一般的服務員手中,坐回到周培毅對麵的座位上。
“一位公主的好意,讓你這麼害怕嗎”
周培毅抬起眼睛,看著師姐並不像是開玩笑挖苦自己的模樣,無奈地回答說:“我並沒有什麼應對殿下的餘裕。這些事情真的這麼容易被看出來嗎”
科爾黛斯捧起餐廳的石質水杯,喝下一點點餐廳提供的淡果汁,潤了潤唇,平靜地說:“非常容易。就算是拜倫那種不經世事的小姑娘,也看得出來殿下很早就對你傾心了。你是不願意承認,還是真的看不出來”
“既不願意承認,也不敢確認自己能看出來。”周培毅歎口氣,將一點點隨身攜帶的卡裡斯馬烈酒倒進盛放果汁的杯子裡,稍作攪拌,“我現在大概可以理解那些終日借酒消愁的人了。麵對現實中無法解決的問題,麻痹自己是一種逃避的自我保護。”
科爾黛斯看了看他飲用的酒量,嘲笑說:“這一丁點是想讓嬰兒微醺嗎你在格羅尼茲那裡的時候不是挺能喝的嗎”
“那個時候用能力解決了酒精在體內的吸收罷了。”周培毅掃興地放下酒杯。他也不會真的借酒消愁,他非常需要讓大腦保持冷靜清晰,這一點點酒精,隻不過是他希望幫助自己在晚上有個還可以的睡眠。
科爾黛斯搖了搖頭:“她是帝國的公主,還是拉提夏這種王國的正牌公主。隻要她想,她希望,以你的身份,哪怕是在公主成婚之後,都可以被強行變成公主豢養的小白臉。你沒有那麼重要,至少對於這種等級的皇族來說,一文不值。”
“我知道她可以那麼做,她尊重我作為一位人的獨立人格,我希望給她相同的尊重。”
“所以你已經拒絕過她了嗎”科爾黛斯問。
“是啊,我暗示地拒絕了一次,明確拒絕過一次,她都並沒有什麼放棄的心思。”周培毅苦笑道,“我也沒想到,我人生最難以應對的一件事情,是一個女孩子的好意。”
“是你自己心裡有事吧”科爾黛斯無情地揭穿了他,“你是不是對她有所愧疚,才會這麼折磨自己她如果是單純的喜歡你,還沒有延伸變化為愛情甚至更加深入的關係,你不應該這麼扭捏吧”
“你說得對,師姐,我應該是因為愧疚,有些麵對不了她。”周培毅再次歎口氣,“來東伊洛波,我想解決這個困擾。”
科爾黛斯沒有多問。很快,服務員回到了這間包廂,用高挑的雙腿踩著漂亮的黑色高跟鞋,像舞蹈演員一般的身材也像走在平衡木上一般巧妙地維持著平衡。她端著黑色木質的餐盤,上麵擺放著一盤又一盤連湯帶水的菜品,而她優雅的步伐讓這些菜品如同無風的湖麵一樣平靜。
服務員將菜品按照座位分成兩份,一件一件擺放到餐桌上,然後從自己的胸前口袋裡拿出一個精致小巧的信封,交給周培毅,用不太熟練的通用語說道:“先生,這是一位本地的紳士留給您的,希望您能收下。”
周培毅點頭,等到服務員離開包廂,才打開了信封。
“你已經這麼有名了嗎”科爾黛斯一邊按照最佳的賞味順序為周培毅整理好他麵前的菜品,一邊問。
周培毅看著信封上的內容,解釋說:“來之前我委托在盧波的萊昂內爾家族人員代替我向本地的地下家族遞交了一份拜訪的信函。我要告訴他們我來這裡是為了私事,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意。看上去,他們似乎希望我能給他們一點發財的門路。”
科爾黛斯點點頭,率先品嘗起了羅曼尼大公國特產的牛肉清湯。這種湯品不像拉提夏本地的烹飪,不會添加非常多昂貴的香料,而是非常突出牛肉的本味,配合本地農產精選的牛肉,口味頗佳。
心滿意足地喝下這一口帶著科爾黛斯童年回憶的清湯後,她坐直身子,用餐巾擦了擦嘴邊,說道:“你打算怎麼利用本地人調查你的刺客”
周培毅把信件遞過去,說道:“我們阿斯特裡奧的朋友已經確認,阿斯特裡奧的王室高層並沒有參與刺殺,甚至他們都不知道這場刺殺的發生。排除了最有可能仿製潘諾亞人彈藥的一方,事情就很簡單了。”
“潘諾亞人和羅曼尼人向來不合,因為羅曼尼人曾經被潘諾亞奴役統治過。”科爾黛斯看完了信件上本地幫會的晚餐邀請,“最了解對方的往往是仇敵,所以你想利用他們調查這枚子彈嗎”
周培毅搖搖頭:“不,如果是潘諾亞人做了這枚子彈,那一切也太簡單了。這是唯一有可能留下的證物,幾乎完全決定了全部的調查走向。如果調查這一切的是拉提夏人,處於外交考慮,不管是潘諾亞人還是羅曼尼人都會想儘辦法給對方潑臟水,這件事情就會變成糊塗賬,最後全部算到卡爾德人頭上。我個人來調查,最大的優勢就是不需要考慮什麼外交影響。而我最懷疑的不是潘諾亞人,不是卡爾德人,當然也不是阿斯特裡奧人。”
“你最懷疑的是羅曼尼人和拉提夏人”
科爾黛斯不僅跟上了周培毅的思路,也理清了他思路的背後邏輯。明麵上,刺殺公主殿下最大的受益者一定是阿斯特裡奧,懷疑也會落到阿斯特裡奧與它們相關的東伊洛波公國身上。然而周培毅非常清楚,這枚子彈不管擊中自己,還是擊殺伊莎貝爾,有一個人是一定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的,這也是他內疚的來源。
“這枚子彈,哪怕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射向我的,我也一定要按照百分百的威脅來應對他。”周培毅抬起頭,臉上的肅殺之氣,像極了那個月夜麵對克洛萊昂內爾的他。
年輕人,準備放下一切戒備,大開殺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