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修女的禮拜堂在雷奧費雷思公爵宅邸不遠處,這座禮拜堂世世代代都為慷慨而虔誠的貴族雷奧費雷思公爵服務,由公爵家族出資建造,曆代當主上任之後都會再次慷慨解囊將禮拜堂修繕一新。
可即便如此,在這裡的神職人員一直堅持低調,這座禮拜堂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規格。在他們看來,一座禮拜堂,接待的也隻有偶爾離開豪華宅邸來到這裡祈禱、懺悔的雷奧費雷思家族,沒有理由鋪張浪費。
老修女回到了自己的禮拜堂裡。簡陋而乾淨的院子裡,雷奧費雷思家族專門安排的仆人們正在打掃。拉提夏城剛剛下過雨,淅瀝瀝的雨點洗過的土地,會有一種奇怪而讓人安心的土腥味。而適當操縱的天氣,讓居民的心情也可以變得清新。
禮拜堂的門在老修女的身後關上。禮拜堂隻有兩位神職人員,老修女與一位老視者。視者在前一代雷奧費雷思公爵在世時就是這裡的負責人,現在也擔負著這裡名義上的責任。他在禮拜堂門口等待著老修女,恭敬地對她鞠躬,為她關上禮拜堂的大門,然後低聲謙卑地說:“禮拜堂有一位無辜的羔羊,迷茫而固執,她希望您能為她解惑。”
老修女沒有感到奇怪,懺悔室的燈亮著,那裡有一個瘦小的人影。偶爾也會出現這樣,迷途的女性羔羊,他們的困擾是負責的男性視者無法解答的,老修女也曾經有過幾次代替視者大人為人解惑的經曆。
“親愛的信徒,”老修女坐到懺悔室的另一邊,與她麵前的人影互相看不到表情與麵容,疲勞但強打起精神,溫和地說,“願神的光輝與您同在,孩子。”
“願神的光輝與我們每個人同在,修女伊什娜。”
對麵傳來的聲音,與老修女伊什娜看到的瘦弱身影完全不同。她本以為前來懺悔的是個瘦弱的女孩,但她聽到的聲音,是個年輕的男性,而且是她非常熟悉的男性。他的聲音,伊什娜聽過很多次。
“理貝爾先生!”伊什娜有些憤怒地低吼,不敢讓自己的聲音傳出懺悔室。
懺悔室對麵,沒有表情,沒有動作,似乎隻不過是在播放一個錄音。理貝爾從不知道多遠的地方,與伊什娜隔空對話:“感謝這位可愛的孩子,她代替我來這裡拜訪您,希望獲得您的幫助。請您原諒我,伊什娜修女大人,我現在實在是騰不出時間親自來見您,當然,您也可以理解為我沒有膽量現在出現在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附近。而且,也希望您不要費心追蹤這個信號了。”
伊什娜很快平穩住了驚訝的情緒,她最初的失態已經暴露了很多事情,如果不穩住心神,還會失去更多主動。
她回應說:“這是禮拜堂的懺悔室,您的行為,是一種褻瀆。”
理貝爾似乎在通話的另一頭笑了起來,他的語氣是如此輕鬆,似乎褻瀆的罪名對他來說真的不值一提。他說:“什麼樣的褻瀆,比得上一位來自騎士團的修女,在這麼一個信奉聖城的禮拜堂裡代替視者行使權力”
不管薩克塔烏波的監察官多麼想要維護神教內部的和平,想要用神子大人的誕生來掩蓋其下已經數百年的分裂與仇恨,神教騎士團所代表的奧爾托派與聖城所代表的卡托裡派,已經有了嚴格的地盤劃分,涇渭分明地守護著自己的領地信仰。
修女歎了一口氣,選擇了離開這個危險的話題:“說說看,你是如何知道這裡,又是如何發現我來自騎士團的你是個過於聰明的男人,理貝爾先生,這種聰明隻會為你帶來危險。”
“首先,感謝您的讚美與提醒,伊什娜修女。我並不是聰明,我隻是獲得了一些幫助。”理貝爾並沒有因為修女話語中的威脅而感到一分一毫的退縮,“我一直相信,任何美妙的魔術,都來源於誤導而並非欺騙。誇張的手法,絢爛的煙花,都是為了將真實的手法掩蓋在幕布之下。伊什娜修女大人,表演太刻意,反而會露餡哦”
周培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想通這一切。從那輛馬車開始,和馬車裡那杯奇怪的紅茶,都是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用來轉移視線的手法。托爾梅斯並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馬車裡給訪客敬獻上那一杯會讓人迷惑的紅茶,更何況這種迷惑的效果還會被宅邸骨架中的行星之心衝散。所以,這隻是障眼法。
而那次刺殺也是如此。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應該是真心想要理貝爾死,但是手法一定是考究的,而不是魯莽地暴露自己的底牌。所謂潘諾亞的出身,那些潘諾亞刺客,參與一切行動的當地貴族與黑道,也不是公爵夫人成為公爵夫人之前的關係網。
周培毅詳細查看了雷奧費雷思公爵宅邸附近的資料,在宅邸附近隻有這麼一個世世代代存在的禮拜堂。而根據托爾梅斯的回憶,禮拜堂的視者一直與公爵家是非常好的朋友,無論是她父母的婚禮,還是葬禮,都由這位視者主持。
這並不能成為懷疑的理由。
“我們的紕漏出在哪裡”伊什娜修女問。
理貝爾輕笑了一聲,回答說:“改變,您與公爵夫人的生活方式,因為一個人出現了改變。”
伊什娜馬上會意:“托爾梅斯小姐。她離開之前,我與那個人一直期望她能成為一顆自爆的炸彈,但也做好了她被解除催眠的準備。我從來不出現在她麵前,她不應該認識我。但是她離開之後,我有些鬆懈了。”
“不止如此,伊什娜修女大人。”理貝爾接著說,“根據本地神教的工作履曆調動,您是在雷奧費雷思公爵大人去世一個月後來到拉提夏的。而您的胸前,並不喜歡隱藏您對騎士團的忠心。”
伊什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勳章,那是神教騎士團在東伊洛波一些小駐地才會分發給虔誠的信徒家族的勳章,表彰他們世世代代虔誠的供奉。這不應該被發現,才對吧
“那您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伊什娜最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