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毅比瓦赫蘭更晚一些回到了斯維爾德。
比起可以憑借肉身,用超越飛行器的速度趕回來的七等能力者,周培毅沒有那種身體強度,也不掌握那樣的技術。
他在圖書館的辦公室,留下了葉子作為錨點的信物。
可是,即便葉子在周培毅得到警報的時候並不是難以脫身的情況,即便周培毅已經第一時間聯係到伊洛波最強大的“搬運工”,這位搬運工也具有將活人安然無恙地從一個錨點送到另一個錨點的能力,但還是可能來晚了一些。
因為周培毅比起最初,強太多了。他身體中蘊藏的能量,讓葉子發動能力都感到非常吃力,需要一點準備。
這也是葉子現在不能將周培毅兄弟偷偷送回去的原因。
終於抵達了斯維爾德的周培毅,麵前已經是斷壁殘垣。
城裡的場能反應很多,也很混亂。但對周培毅的雙眼而言,非常清晰。
廣場上最亮最集中的,應該是瓦赫蘭。小巷子裡閃爍的,可能是艾達。已經熄滅的,則是一位老朋友。
就在他隔壁的房間,一個新興陌生的場能反應,就像是被點燃的燭火,不斷變大發亮,極速膨脹。脆弱的燭火正在麵對強者的威脅,似乎距離爆炸隻有一線之隔。
周培毅走出房間,踏步到期待著救贖的,他的孩子身邊。
“不是好時機,小卓婭。”他在被凍結的時間中,俯下身子,輕輕碰了碰卓婭的肩膀,壓製住那些即將失控的能量。
然後他看向房間角落的廢墟,那裡曾經鮮活的生命,此時此刻完全沒有任何生命體征。這些聖衛軍隻是隨手的揮擊,就是普通人類無法承受的重量。
那裡是亞曆山大。
周培毅的手指抽搐了。他在壓抑,在忍耐,他衝動地渴望著將麵前站立著的東西碎屍萬段,他內心的黑暗渴求鮮血與痛苦,他要讓他活著承受怒火。
但這不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來不及。
周培毅走到始作俑者麵前,摘下他塗上笑臉的麵甲,將麵甲的邊緣尖銳部分朝向聖衛軍的心臟,如同將尖刀插入果凍一樣插了進去。
他隻能像這樣加速自己,減緩彆人很短的時間,很小的範圍,外麵的時間還在如常流淌,他必須趕過去了。
下一秒,他從這裡消失,時間重新開始了流動。
聽到了熟悉聲音的歌蘭儂恢複了意識,懷中抱著的小卓婭漸漸恢複了正常的體溫,痛苦的夢囈結束,轉而開始安眠。
那個仿佛地獄惡鬼一樣的金甲聖衛軍,完全不能理解有什麼發生在自己身上,雙眼中帶著恐懼與疑惑,捂著自己的心口,全身都蜷縮起來,失去了性命。
歌蘭儂看著他緩緩倒下,一動不動,直到被自己的血液淹沒,才終於能暫時放下小卓婭,瘋了一樣朝著廢墟裡衝過去。
小巷的巨怪,驚訝地看著自己裸露出的大腿皮膚。
隻不過是小小匕首,留下的皮外傷,不僅沒有瞬間被場能所修複,還不斷瀝出鮮血。
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深入,在破壞他的身體結構,阻止場能對他治愈。
艾達拜倫所持的匕首,是科爾黛斯的禮物。這匕首不僅僅材質堅硬,能劃破能力者的皮膚,更重要的是,它采用了東伊洛波傳統刺客的技術,能在能力者體內進行破壞。
雖然效果不像是刺客子彈那樣立竿見影,難以治愈,但對於Ⅴ號這樣的六等能力者,也是足夠遲滯他行動的阻礙。
Ⅴ號殘忍的笑容馬上變成惱羞成怒的痛苦,他的獵物,這兩隻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羔羊,居然能傷害自己?
他發出嚎叫聲,不斷在內心中盤算著折磨,他一定要讓這兩個不知好歹,不肯束手就擒的東西接受絕望的命運!
“啊啊啊啊啊!我要把你們的手指一根一根拔下來!我要用鉗子拔下你們的牙齒!我要打斷你們每一根骨頭!我要”
“對著你們的神許願,他會在地獄給你安排雅座的。”
周培毅站在他身後,輕易洞穿了他的胸口。沒有使用任何武器,就穿透兩層堅不可摧的鎧甲,穿透所有勢能防禦、場能領域,直接找到了Ⅴ號的心臟。
心臟是能力者所有場能的源動力,是發動機。周培毅輕而易舉地捏碎了它。
很抱歉,也沒有辦法給你這種殘忍的人,一場和你的惡性相匹配的懲罰和折磨。周培毅從來不以彆人的痛苦和絕望為樂,隻是覺得讓他如此輕易死去,實在有些太過便宜他了。
不知道他在來到斯維爾德之前,作為萬人敬仰的聖衛軍,盯著光輝燦爛的頭銜,給多少人帶去苦難折磨。
周培毅等待Ⅴ號的生命流逝,等著他跪坐在地上,用最後的力氣看到自己的臉,等待所有生命的光芒在他的雙眼中消失,銘記住終結他罪孽的人的臉,才從他的心口掏出了自己的手。
“是我,彆害怕。”周培毅輕聲對艾達和霍爾滕西亞說,她們至少認得出自己的聲音,“你們現在去圖書館,亞曆山大歌蘭儂可能需要你們的幫助。”
艾達看著熟悉的身影,卻沒有認出他的麵容,儘管上麵的五官無比熟悉。
“老大,是你啊老大。”她虛弱地說,“我們兩個都走不動了。”
霍爾滕西亞雙腳折斷,艾達五臟俱裂,她們確實走不動。
周培毅點頭,看到了兩個女孩的傷勢,也看到了倒在小巷子遠處,被扔到一邊的,嬤嬤的屍身。
“我真的來晚了,對不起。”他再次道歉,也再次從原地消失不見。
瓦赫蘭最喜歡站立的高台,是斯維爾德電廠的電塔。為了她能在這裡守護這座小城市,艾達還給這電塔設計了可以坐下的平台。
這裡,現在有一位曾經的老朋友。
東伊洛波的老刺客海耶坐在那裡,抱著他的長槍,已經失去了呼吸。
他的敵人同樣是個喜歡折磨的變態,海耶的雙手雙腳全部被折斷,雙眼也被掏空,他的血都幾乎完全流儘,像是血雨一樣,從電塔的高處不斷滴下去。
周培毅是先接到他的警報,才知道斯維爾德出了事。他是周培毅自信以為的,保護這裡普通人的依仗。
周培毅錯了,犯了巨大的錯誤,所以,海耶死了,亞曆山大死了,嬤嬤死了,他們熟悉的麵孔,在周培毅的麵前消失,被奪走,被施虐,他再也看不到他們的笑容了。
周培毅俯下身子,在血泊中,合上了海耶的眼皮。那裡已經沒有眼睛,看不到為他複仇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用生命守護的東西是否安穩。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周培毅隻能重複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