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界。
青萍州。
千裡曠野田農耕忙,隴上幾株桃花,幾間鄉野田舍,哞哞幾聲耕牛叫,水鴨嬉鬨淺溪,稚童光著腳丫奔跑,黃犬吠,公雞鳴。
小院炊煙起,晨光熹微,斑駁的竹林光影清淺,遠山如黛,山巔點點蒼雪。
人間的味道,不用濃墨抒寫。
它就在一碗清茶裡。
也在一杯烈酒中。
通往青雲鎮的青石古道,噠噠的馬蹄聲在回響,來來往往的人們向南向北。
百裡方圓,十裡城郭,三裡田地。
就是尋常人的一生。
大世在人間,又不在人間。
或許每個人都是修行者。
而修行的開始,從來都在芸芸眾生裡尋探。
春風吹不散蒙蒙煙雨,也留不住時間的腳步。
遠行的旅者。
總會有踏上歸途的一天。
背著劍匣的少年徒步而來,他像是從煙雨裡走出來,又好像是出了一趟極遠極遠的門,歸來時情怯故鄉,身上帶著濃濃的暮氣,眼裡藏著滄桑。
桃花塢外的三十裡地,他走了很久很久。
故鄉的煙火氣很濃。
橋外驛站,酒肆三三兩兩,茶棚四五座,酒招旗招隨風飄搖。
“店家,來一壇酒,一碗燒白,再來兩斤牛肉。”
少年臨窗坐下,把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手往竹筒裡取筷子,輕展袖袍,像極了初入江湖的俠客劍客,出手闊綽得很。
酒肆不大,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有皺紋攀爬額頭的老江湖,也有腰圓臂粗的糙漢子,腰跨劍,肩扛刀的人不在少數。
也有雇請傭人和保鏢的富貴之人,多在二樓雅間,方圓環廊的設計,皆可將臨窗少年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江湖人不笑江湖人。
但自以為閱曆豐富,看儘人間百態的富人雅客自是會對少年品評一番的。
談不上多大的惡意,也並不是刻意的貶低
隻是閒下來,總要找些能夠解悶的話題來說。
天南海北的人在一間酒肆,說著一些天南海北的故事,有人憑借南北奇貨賺得盆滿缽滿,有人刀口舔血,隻為快意恩仇,有人向往修行世界,暢想著仙人撫頂,朝夕悟道尋覓長生。
顧餘生端起酒壇子,吞吞吞往碗裡倒酒,酒花溢飄,如同他這一程歲月裡泛起的幾朵浪花,仰起頭,一飲而儘。
那些遙遙窺看的大世威能,曆經的滄海變遷。
都藏在肚子裡。
沒法訴說。
也無人可訴。
所有的種種,好像南柯一夢。
少年緩緩抬起手掌,讓朝陽透過指縫,又把一片綠葉放在眼前,遮住了大半天空。
少年挽起衣袖,細細撫過一針一線。
那是娘子養蠶織布縫製的青衣。
“嗬。”
少年又倒一碗酒,放蕩的笑聲在酒肆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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