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的是,青萍猶在,人間已無大師兄。
“大哥哥,我喜歡這一套劍法,我想,我能學會。”
一路少言的小曲兒開口,她望著顧餘生手上的清泉劍,眼睛清澈明亮。
顧餘生聞言,慢慢地轉向身後的木屋。
木屋門已打開,竹韻帶著肩孝,眼眶淚痕斑斑,她強忍著哭泣,輕輕點頭道:“顧師兄,曲兒姑娘喜歡這把劍,我大哥若是泉下知曉,必然會更高興的。”
“謝謝竹韻姐姐。”
小曲兒從顧餘生手上接過劍,先向墳塚行大禮,又走到竹韻麵前行禮。
“這是劍譜。”
竹韻把劍譜交給小曲兒,清泉劍有了新的主人,她似乎也從無儘的悲傷中走出來了一點點,她抿了抿嘴,朝顧餘生盈盈一福,端來一碗溫好的黃酒。
“謝謝顧師兄,這些年你來過這裡,我都知道。”
顧餘生將溫熱的黃酒一口飲儘,看著麵有淚痕的竹韻,問道:“今後有什麼打算?回七秀坊,還是上青萍山?”
柔弱的竹韻目光逐漸變得堅定,她看向遙遠的天邊,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想走出小玄界,到大世去看看,故鄉的桃花,看一次便會傷心一次,明年的桃花……我不看了,趁著世界雪白,我明早就走。”
“我來送你。”
“不要。”竹韻輕輕搖頭,“人間彆離,我怕我會回頭,一回頭就眷戀著不肯離開了。”
竹韻低下頭,神色黯然,兩隻腳踩踏著潔白的雪。
“這個送給你。”
顧餘生從寶瓶背上的書箱裡取出一把傘,默默遞到竹韻麵前。
竹韻抬起頭,睫毛微微顫動。
顧餘生淡然道:“那年我出青萍時煙雨蒙蒙,雨一直下到煙州花州,這把傘為我遮擋風雨,想來如今也能遮擋風雪,一個人獨行,不要淋寒了身子。”
“謝謝顧師兄。”
竹韻目光盈盈,晶瑩的光已浮在眼珠上。
“寶瓶,小曲兒,走啦。”
顧餘生轉身,領著抱劍的小曲兒和背著書箱的寶瓶上了馬車,吱吱吱的車軸聲在風雪裡響啊響。
竹韻撐開傘,在雪地裡站了好久。
小曲兒在馬車裡幾番回頭,小小年紀的她,何嘗不懂人間離愁,隻是她覺得竹韻姐姐眼裡迷霧的光,似乎有著彆樣的情愫。
“公子在傘裡留了一道劍意?”
把書箱從背上拽到懷裡的寶瓶下巴在書箱邊緣起起伏伏。
“江湖路遠,前路難行,我在夜裡感受過彷徨,希望能幫到她。”
寶瓶扁了扁嘴:“當年莫姑娘在離開青萍山時,可是給你親手縫了衣裳,又做了大氅,公子忘了嗎?”
顧餘生用手摸了摸披在肩頭的雪氅,側臉看向窗外,妖血侵染的大氅,浣溪河洗了一遍又一遍,雖然如今已經漿洗得發白,但披在肩頭,還是一如當年那樣溫暖,足以遮擋風雪。
“沒忘。”
寶瓶的眼睛再次明亮起來。她和小曲兒搶著把頭伸出窗外,呼出一團又一團的熱氣,待頭發凝結成霜,才把頭縮進來,整個身軀哆哆嗦嗦,“還是青萍好,山沒變,地沒變,人也沒變。”
然而寶瓶話音剛落,整座青萍山忽然劇烈地搖晃,天旋地轉,宛若地龍翻身。
吭!
一聲大地吟嘯,沉壓壓的鉛雲漫卷在綿綿的青萍山巔,倏忽間電閃雷鳴,大地邪氣上湧,十八山深處魔氣翻湧不定,好像有無儘真魔欲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