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基石的條件是,所有動物都發生了某種原因不明的變異,這使得它們體型增大,體魄增強,並且催生了極其強大的對人的攻擊性。這種變異,我之前說過了,很大概率是全球級的事件,而且不分物種。光是我親眼所見的案例,就有貓狗鬆鼠、鳥類,目前還不能說昆蟲是否加入了這場狂歡,但如果連昆蟲都發生了這種變化,那麼我們確實稱得上是舉世皆敵。”
“不算吧,還有植物呢。”孫超傑弱弱地發聲。
“對,還有植物。植物現在的情況還不清楚,但今天我出門取水的時候,地上能刮到的枯枝和落葉未免太多了……我不覺得這是什麼好現象。話說回來,以目前動物的變異情況來看,你覺得這種變異的動物充斥全球的情況,會對我們的生活產生什麼影響?”
“難以生活,出行都需要防備這些亂七八糟的動物,免得自己被傷到。”
“還有。如果你家附近有老鼠,年幼的孩童和年邁的老人在家中生活,強化後的老鼠通過各種方式鑽到家裡,你覺得會發生什麼。”李儉拋出了曾和室友討論過的問題。
“……那太可怕了。”
“不隻是老鼠,所有變異的動物都可以占據這份‘生態位’。對我們來說,這些變異後的動物就是無處不在的刺客,如果依舊生活在城市或鄉村,這些刺客能從任何一個角度出現,而我們總有鬆懈的時候。即使是我們這樣的成年男性,如果在睡夢中被這些刺客接近,你覺得會怎麼樣?”
“你簡直像是在對我描繪地獄,你知道嗎,我本來很不在意的,但你這樣說了一通,我……我實在找不到希望。你總不會是為了讓我絕望才跟我說這些的吧?”孫超傑回視李儉的雙眼。李儉描繪的場景已經不止於房屋沒法收租了,沒法收租在這種地獄繪圖麵前連個屁都不是。
“我當然不是為了讓你絕望的,自然還有出路,而且我相信已經有人著手在做了。出路很複雜,也很簡單,它隻是讓我們喪失了一些東西,從而保證我們還能活著。最直白的方法,就是殺出一片沒有其他動物生活的區域,如果有必要,那就連植物都沒有。通過幾次犁地式的清掃,獲得一片安全區,然後在那之內建立高密度聚居區,使儘可能多的人類可以生活在安全的空間。”
孫超傑感覺自己像是在和一個瘋子對視。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知道你剛才說的東西,如果要落實,會殺死多少動物嗎?”
“我知道。”
“你知道我們在畜牧業能獲取多少食物嗎?”
“我知道,我不完全知道,但我知道。”
“那你還要這麼說?再說了,動物有那麼多,要殺出一片空白區,那要花費多少精力?”
“不這麼做,能死多少人?”李儉反問。
“這樣做的話,這樣做的話……”孫超傑抱頭,他得想想。
孫超傑再次抬頭:“你的意思是,要殺出一片空白區,讓所有人都縮在空白區裡,我們再也不要外麵的世界了?那我們的食物從哪來?在空白區裡搞農業嗎?”
“會有辦法解決的,即使是我也能想到一兩條辦法,更何況是更聰明,更有經驗的那些人。”李儉的平靜表情襯得情緒激動的孫超傑才像是精神出了問題的那個。
“那麼其他問題呢?這種事情不可能沒有其他問題的,任何小紕漏在你說的那種世界中,都會變成殃及所有人的大問題!”
“總會有人有辦法的,如果不這麼做,我們隻能看到地獄。而如果我們選擇將某個區域殺出空白,再進駐布防,起碼能夠保留走出地獄的可能。”李儉輕輕擦去孫超傑飛濺到自己手上的口水。
“可是……這真的會殺許多生靈,而且我們相當於把自己關到了牆內。”孫超傑的思緒一片混亂,李儉為他描繪的兩種景象在腦內交替,他覺得其中有什麼是不可以的,但他說不好是什麼不可以。
“‘會殺許多生靈’,我是極端人類至上主義者,人類的利益對我來說是絕對的。至於其他動物,如果它們對人類沒有這樣的攻擊性,我壓根不會升起任何會致它們死亡的念頭;但現在它們有這樣的攻擊性,我想知道,當一種生物,或者許多種生物,對人類抱著趕儘殺絕的殺意,且確實擁有殺傷人類的能力時,我們為什麼不選擇消滅這種可能的方案?”李儉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孫超傑。
“還是說,你打算以自己或自己相熟的人,再或者是陌生人,去當不選擇這種方案時,每天都可能被變異動物謀害的祭品?”
孫超傑再一次抱頭,他必須先規避李儉為他提供的景象,然後才能找到有問題的地方。
他想到了:“不,沒有那個必要。隻要這種動物變異不是全球性的事件,哪怕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一片區域沒有發生這樣的動物變異情況,我們也能在那裡建立新的聚居地,並且布置針對變異動物的防線。”
李儉不再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態,他靠在電競椅上,側頭說道:“我也希望是那樣,哪怕那同樣意味著我們會失去很多東西,不過這樣起碼有一點好處——我們不用再殺出一片空白去了。即使之後依舊要以殺傷的方式阻擊變異動物,但起碼能少了一份……殺孽。”
“你其實還是會同情那些動物的,對嗎?”孫超傑抓住了李儉話語最後的“殺孽”一詞,這像是他同情動物的影子。
“不,我是極端人類至上主義者,人類的利益至上對我來說是絕對的。我對其他生物的感情,隻不過是因為人類對它們的需要,才產生的投射。”
孫超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感覺自己聽到了難以接受的東西,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反對李儉的說法。雖然情感一時無法接受,但理性告訴他,李儉的說法並不會故意侵害他的利益,畢竟從他認識李儉開始,李儉都是幫助同學、熱心公益,甚至在校時便會遠程支援工人勞動仲裁的“奇葩學生”。這讓他更糊塗了。
“如果沒有無變異區,我們大概很快就要看到組織人員撤離的救援部隊,先在臨時營地生活一陣子,再搬入永久式的高密度聚居區。我在等這支部隊。”
“即使真有那樣的無變異區,由於變異動物具有顯著的移動能力,我們仍然需要在無變異區構建高密度聚居區,還有對外防線。這依舊意味著,大部分人現在擁有的房屋產權,還是沒用了。”
“這就是我一開始想說的事情。大家在外買賣房屋和租賃房屋的事情,在我們搬入高密度聚居區後,就全都無效了。我們會在哪裡過上和過去毫不相同的生活,大概人人都有活要乾,每個人都需要出苦力,從而保證自己和家人不會被變異動物侵害。做好準備吧,如果沒有好事發生,我們大概會在同一片工地做工。”李儉拍了拍孫超傑,示意他該走了。
孫超傑恍恍惚惚地走到寢室鐵門邊,忘了拿自己的棒球棍。
“你的球棍,帶走吧,還有段時間需要它防身,你還要靠它打狗。”李儉撿起棒球棍,遞向孫超傑。
孫超傑恍惚著接過,握在手中時定了定神:“你剛才說的話……”
“你走出這個門,我就不認了。”
孫超傑深深地看了李儉一眼,費力地套上頭盔:“哈哈哈,你剛才講的笑話真好笑。我走了,你要是想吃饅頭可以來找我。”
“好,等我餓了,我會來找你的。”
……
第三輪取水行動大獲成功,據說他們並未遭遇大鵝阻擊,十分輕鬆地裝滿了兩桶水,並一點點挪了回來,雖說灑了一些,但並未像前兩組一樣,差點把半桶水都灑了。
隻是在出發的路上遭遇了野狗,不知是圓陣何處暴露的縫隙,野狗徑直朝圓陣衝了過去,雙方一通暴打,才將野狗打殘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