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方案,自由狩獵計劃並沒有明確規定的計劃截止時間。是否要停止計劃,返回聚居地,取決於三個要素。
首先是李儉本人的個人意願。如果他不樂意乾這活,計劃自然終止。
第二個要素,部隊作為計劃甲方,每時每刻都在收集數據,劃分時間點,研判李儉是否需要返回,或者變更計劃。
第三個要素嘛,就是彈藥箱中的彈容量。當剩餘彈量低於臨界值時,不管李儉本人意願如何,甲方需求是否滿足,李儉都將回返——返回聚居區後,準備第二次自由狩獵。
李儉剛出發時,心中就有些嘀咕。這幫人也沒考慮到自己在外如何吃飯睡覺,難不成要讓自己露宿野外?
這可不是什麼和平時期,沒人防護,怕是要在睡夢中被變異動物弄死。
睡覺先不提,假定自己能想辦法安全過夜。吃飯怎麼解決?
雖說咱最近學的東西很多,但野外求生取火獲得食物這一塊,自己真不熟。自由狩獵練的是槍法,就算把動物都打死了,作為一名在小城市中長大,安安穩穩混到大學的一般路過學生,李儉還真不會從狩獵動物開始準備午飯。
抬頭看看天色,日到正午,自己總算接近目標區域,一大片山區正等著自己端槍進去。
好消息是,沿路民房確實多,如果自己在廢棄民房裡找找,能搜出生食材、取火工具、保質期較長的熟食,概率不低。
李儉嘗試著接近民房。身後拖著的兩大箱彈藥在萬向輪的幫助下可以輕易移動,但在房區窄巷中行進,則完全是物理意義上的不可能。
好在脫綁彈藥箱也不困難。李儉看著士兵將牽引繩連上背心,把背心脫下,自然也就和彈藥箱暫時脫綁。
隨便找了處好認的位置將彈藥箱脫綁,再把背心拋在其中一隻箱體頂部,把萬向輪鎖死。李儉放下機炮,拎起長棍,走向老鄉家的民房。
有那麼一瞬間,李儉覺得自己像是鬼子進村。
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村落中曾經養過狗,至於現在,人跑沒了,狗也跑沒了。
當然,人跑沒了的原因是接受撤離,狗跑沒了的原因是產生變異,野到山林裡去了,兩者不可相提並論。
從之前沿著柏油路走來時的觀察可以發現,在路的東南側是民房,西北側則是農田。村民們開田的大小形狀十分考究,極儘地勢,從公路一側向山地蔓延,直到山體陡峭得難以平整處才停止。
縱深有十米的,也有二十米的。從公路一側看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公路起步,向山體索取良田。
不過現在已是十二月初,人員撤離時是十一月初。已經一個月沒有人打理的良田長出了雜草,它們並非符合這個季節印象的枯黃色,而是一片乾枯的米白,混雜著絲絲縷縷的淺綠。
至於山上的樹木,則一如既往地展示著亞熱帶常綠闊葉林的威勢——它們各個都是有年頭的,自打青山綠水的重要性被人提出之後,幾乎沒人會在吳會省砍伐野生樹木。
李儉不得不佩服這些樹木的長勢。在這個動物變異,人類收縮生活區域的時期,這些植物向變異動物提供了更多的食物,卻依舊能長得足夠茂盛。
好在自己現在隻是想要在民房中覓食,視線尚且能算是開闊。若是身處山林,抬起頭來也隻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樹葉,所有相同高度的視線,能看到的隻會是樹木和草葉。
那對尋找動物、發起攻擊的計劃訓練要求來說,應當是一重難點。
可惜,自己現如今的身體屬性太變態了,就算視線受阻,憑借超乎尋常的神經反應和動作速度,反擊後發先至屬於正常情況。
李儉雜七雜八地想著,像是拜訪親戚的惡客,提著合金棍走進院門。
“好吧,我想錯了。”看著眼前的景象,李儉自言自語,加快腳步走進房門。
人都撤離了是真的,但狗撤離是另一個時刻的事。
這戶人家的經濟情況應該不錯,整棟樓房應該是新起的,三層小洋房。裝修風格還不錯,一樓大廳鋪了實木地板,從外頭看,三層樓的窗戶用的都是油畫似的特殊玻璃。
比較尷尬的是,此刻的地板滿是被某種尖銳物體反複敲打後的凹坑,讓地麵被木屑鋪了一層。
至於原因,李儉願意相信,不是什麼調皮的小孩乾的。
“真是一地雞毛。”
李儉對禽類稱不上熟悉,但哪怕他再怎麼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雞毛還是看得出來的。
更不用說,一些地板上的凹坑夾縫中,還留有幾顆米粒。
嗯,還有雞血。乾在木地板上的雞血混雜著雞毛,地板上處處能發現嵌在縫裡的米粒。隻要有一點聯想能力,就能還原這裡過去發生了什麼。
李儉順著凹坑密集的方向走去,經過門洞,邁過躺在地上已經看不出原來模樣的門板,他看見整套廚具,還有倒在桌上、地上,破碎的瓶瓶罐罐。
看樣子是醬油、鹽、糖、料酒之類,都被舔空了,隻在桌麵和地麵留下些許乾涸痕跡。
鍋灶下的鐵皮櫥櫃被撕扯得稀爛,鐵皮變形,三合板組成的櫥櫃隔間被暴力打通,看起來像是米桶的塑料桶壓根就是碎的。
乾涸的雞血痕跡也在這裡變得更密集。準確地說,大廳中的雞血痕跡不過是廚房中事故的延續。
李儉在這戶人家上下走動,屋裡屋外看了一遍,順便敲死兩條見肉心喜的蛇,大概能明白發生了什麼。
這戶人家喜歡在院裡養雞,從食槽和雞窩來看,他們也沒打算讓雞從家裡出去。
悲慘暴烈的破壞景象僅僅在院落的一樓大規模發生。從樓梯向上,從第四個台階開始,一切都還保留著這戶人家剛剛撤離時的樣子。
二樓應該是家中老人的房間。一些簡單輕便、容易理解的家具在屋內擺著,智能機頂盒接在大屏電視上,床頭櫃上擺著幾張寫了家長裡短囑咐的備忘錄。
三樓有中年夫婦的婚房,他們的結婚照掛在床頭,看上去很恩愛。他們孩子的房間就在隔壁,從陳設來看,應該是大學剛畢業的男生……總之是這個年齡段,畢竟牆上貼著體育遊戲海報,屋內還有倆忘記拿走的外放音響正孤零零地留在通體啞光黑的電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