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看到李儉後,目光中閃過一瞬的迷茫,緊接著便像是亮起了星星。星星亮起的同時,雙手撐著桌麵,用繃直的膝窩將木椅後推,毫不拖泥帶水地站起身,像是從滿桌的文件和屏幕中長出了一個人來:“您好,我是新星大學平西分校所屬高密度多功能樓樓長,崔和平。您是新星大學的校長,李儉對嗎?”
李儉訝異一瞬,轉念又想,這人如果是指揮大樓裝修的不明人士,敢對大樓下這種手,將自己這張給新星大學當招牌用的臉記在心裡也不困難。倒不如說能乾出這等大事的人,若是不能記住自己的臉,反倒落了下乘:“我是李儉,崔樓長,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大樓裝修的事情。”
“校長先生,”崔和平從辦公桌後繞出,向門外走,“如果要談論大樓裝修的事情,我們不如到裝修過的地方,由我為您稍作介紹。”
“我已經看過幾遍了。”李儉嘴上說著,但也沒有阻止崔和平走向門外,引他介紹。
“我相信您還是會有需要我介紹的事情的,您特地到這樣偏門的地方來找我,如果隻是討論大樓裝修本身,那就俗套了。”崔和平本來都走在了前頭,但發覺李儉似乎想要落在他後麵,當即轉頭,眼中的光芒像是要奪走什麼,伸手向前方作請,“請跟我來,離得太遠就不方便介紹了。”
“我怎麼就不能俗套地討論裝修本身?崔樓長,請原諒我開門見山了,這場裝修到底花了多少錢?”李儉確實跟上了崔和平的步調,但應該不是以崔和平想要的方式。
崔和平的身形微微頓了一下,又渾不在意地向前走:“花了多少錢重要嗎?這筆錢不是新星大學出資,也沒有讓新星大學借貸,更不是平西聚居區的撥款。隻是平西的父老鄉親熱心教育,願意自掏腰包幫助新星大學罷了。而且,幫助新星大學的平西分校區,就是幫助我們自己。”
“錢是從老百姓手裡掏出來的?”李儉驚了。
雖然找錢安要財政支持,究其本質也是從老百姓手裡要錢,但那起碼是有計劃的分配和投入,不會搞得像是攤派一樣。
但“父老鄉親熱心自掏腰包”是什麼意思,這詞怎麼越聽越不正常?
“是父老鄉親自願為有助平西聚居區發展的事業做貢獻。李校長,您可以直接叫我崔和平,沒必要再加樓長這個稱呼,與您相比,這個稱呼不過兒戲罷了。”崔和平走在前頭,鑽進電梯,按住開門鍵,等李儉進來後才鬆開,一指點在頂樓。
“崔樓長,這是出於我個人禮貌的稱謂,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可以改。”李儉很少碰見有人如此執拗地要求他稱呼本名,哪怕熟得像張博學,李儉都沒怎麼喊過他的名字。
“不,您隨意就好。即使有豐偉的功業,您還是很謙遜。”崔和平的目光從電梯顯示屏上移開,轉向李儉。
李儉總覺得這人的目光很奇怪,帶著一股從未見過的狂熱,像是看到了什麼聖潔的東西,又或者是寒冷的人看到了火。
這目光有點過於熱烈,以致有些惡心了。
“就當是父老鄉親們願意做貢獻,你還是沒告訴我,這場裝修花了多少錢。”李儉反盯回去,兩人的四目相對像是要擦出刀劍相向的火花,隻不過目光的一方是要從崔和平的眼中看出真相,而崔和平看著李儉的目光就不太好說了。
如果不是崔和平的目光中沒有李儉熟悉的欲念,就憑他目光的熾烈程度,李儉都要懷疑這家夥會不會是性取向非順性彆的某群體人士——李儉不歧視這些人,但他希望起碼離自己遠點。
“……一億兩千萬。”崔和平說出了答案,電梯抵達對應樓層,他走了出去。
李儉跟著出門,門外是一片陽光燦爛——電梯直達了樓頂,這是李儉在大樓內兜兜轉轉十餘次都沒有上來看過的地方。
午後的陽光在初春時節照在身上,在平西聚居區這樣高海拔、較高緯度的位置,依稀還有些寒冷。李儉已經感受不到這樣的寒冷了,明確的一億兩千萬這個數字讓他暫時失去了對冷暖的感知能力。
就連走出開了門的電梯間這個動作,都隻是他在看到光線和開闊世界的時候,跟隨行動者的本能反應。
一億兩千萬多嗎?
這個數字哪怕對整個新星大學來說,都是傷筋動骨的數字。
對個人來說,這筆錢……李儉在戰場遺跡打黑工,以現在的戰鬥力狂搓破界石,大概一兩百天有可能還清。這可是一個開了掛的金丹期,不考慮任何休息時間,如同永動機般在戰場遺跡打黑工的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