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第一場雨嘩啦啦的持續了整整一夜,晨起的時候天空仍舊灰蒙蒙一片,雨勢雖小了許多,但卻也不見停的趨勢。
若是往年,村裡的男人們大多或是坐在屋簷下看著不停歇的雨唉聲歎氣,或是焦灼不安的踩著泥濘去地裡對著黃澄澄的稻子發愁。
村子裡泥濘不堪的土路上,幾乎是看不見幾個人影,畢竟鞋子精貴,便是草鞋也得花時間去編,非是不得已,誰願意在泥漿裡糟蹋。
可今年卻是大有不同。
林柔替宋大山係好上衣的最後一個扣子,溫聲道,“今日是回來吃,還是我將飯給你們送過去?”
宋大山沒什麼太大的表情,但眼底卻是化不開的溫柔,他捏了捏林柔的手,“辛苦你送一趟吧,距離二狗要求的時間已經沒兩日了,大家都在趕工期,來回一趟太浪費時間。”
作坊在七月底的時候便已經正式竣工了,不用著急搶收水稻,所以宋家村的壯年漢子們都進了作坊做工。
原本老族長還擔心用不完這些人,可誰知全村的壯年漢子都投進去了都還需緊趕慢趕。
其實宋不辭一開始是打算提供兩餐飯食的,畢竟大家乾的都是體力活,不吃好怎麼行,但村裡人說什麼也不肯同意,直言能給他們活乾已經是極好的事了,萬沒有再管吃的。
宋不辭想想也罷,那就等作坊裡的東西都賣出去了,有了收益再提高大家的待遇吧,到時候也可以將日固定工錢改為計件製。
林柔就著窗外昏暗的光線瞥了一眼眼皮顫動的月牙兒,害羞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輕推宋大山,“我知道了,快去吧,彆讓二弟他們久等。”
“大哥,你起了嗎?”
林柔話音剛落,披著蓑衣的宋二木就在他們窗戶外壓低聲音道,“要是沒有,那我們就先過去?”
“不用,我馬上出來,”宋大山看向害羞帶怯的林柔,伸手拉住她,“一起去走走吧。”
“走?”林柔微微驚訝,“走什麼?”
“去走水泥路呀!”
早早醒來一直在裝睡的月牙兒終於忍住出了聲,一雙亮晶晶的眼裡滿是期待,“娘,你忘啦,先生說今天水泥路就能走啦!”
與此同時。
剛爬起來就要冒雨往外跑,卻被宋永德一把揪回來的黑蛋兒正在家裡撒潑打滾,“我就要出去!我就要出去!”
宋永德手裡拿著藤條,“我是去做工,你大下雨天去泥漿子裡打滾嗎?是不是幾天肉沒疼又皮癢癢了?”
“才不是!”
黑蛋兒坐起身,“今天已經第八天了,先生說今天水泥路就可以走了!”
“我要去走水泥路!”
這樣類似的場景發生在宋家村的家家戶戶,連宋不辭也未能幸免孩子們的糾纏。
“舅舅!舅舅~”
一大清早金寶就“噔噔噔”的跑進了宋不辭的房間,甜甜因著男女大防沒有進屋,但也在窗跟底下跟著金寶兒一個勁兒的喊,外加大黃的助威,再多的瞌睡都被他們吵沒了。
宋不辭哭笑不得的坐起身,“知道啦知道啦,我馬上起。”
一條規整寬闊的灰色長龍,蜿蜒貫穿整個在宋家村,冷硬堅挺,而又沉穩大氣,小雨打在上麵濺出清脆的聲響。
在雨水的滋潤下,它的表麵光滑如鏡,不僅沒有一絲瑕疵,還能倒映出人影,更與兩側泥濘坑窪的預留土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