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爺爺,各位族親。”
宋不辭看著大家解釋,“非是黑蛋兒他們做錯了事,也非是他們天賦欠佳,更不是我講究儀式過程,所以才不肯收下他們。”
“首先,他們中或多或少都在某方麵有些天賦,將來未必不能走的更遠,如此他們更需要有才學有遠見的老師去因材施教,費心指點。”
“大靖雖沒有學子隻能有一個師傅的規定,但若是給他們早早定下了與我正式的師徒名分,他們日後便很難再尋到博學多才、不吝指教的師傅了。”
畢竟,若是有才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傲氣,又不是天下隻有這些孩子有天賦,他們做什麼非要和彆人搶或者共享徒弟?
普通村民或許想不通其中的關節,宋大山和宋永德等人卻是能瞬間明悟。
至於老族長,他不是不知道這其中的意味,隻是從前沒想到宋不辭對孩子們的評價或者說期望如此之高。
另外,老族長的確也有私心,人心易變,但若是定下了正式的師徒名分,哪怕宋家村其他人或者這些孩子,日後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至少有師傅的名頭壓著,他們總歸會有所顧忌,宋不辭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至於孤立無援,所以他才默許,甚至是推動了孩子們的行為。
“我與他們本就是嫡親的族親,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看顧於他們,教他們的時候更不會藏私,所以沒必要浪費這個名分將我們綁在一起。”
宋不辭不知老族長的用心良苦,他語重心長,“在內他們隻需將我當成普通的先生,在外我就是他們的族中長輩,這其實就是最好的。”
“嗨!”
宋大河是個聰明人,即使剛剛沒想通,現在也能咂摸出味兒來,他擺手,“小五,我家大牛不是什麼讀書的好料子,我也不指望他去靠科舉,能跟著你識字算數就成!”
李翠萍不懂那些,隻順著自己男人的話往下說,“對,咱們要求不高,所以該拜師還是拜師,禮不能少!”
“大牛黑蛋兒他們這些男孩子可以科舉入仕,月牙兒和小梅他們卻是不必。”
宋大山罕見發言,“再過兩年她們便不好多跟你接觸,可若是定下了師徒的名分,日後彆人也沒得挑理。”
孩子們小,忘性大,有了名分她們才能更好記住宋不辭的恩情。
當然,宋大山也有自己的私心,同是宋不辭的學生,月牙兒她們未必比黑蛋兒他們差。
可日後黑蛋兒他們可能功名在身、入朝為官,月牙兒她們卻或許隻能眼巴巴看著,恨所學無用,恨懷才不遇。
所以他希望宋不辭能收下她們,有了名分的牽絆,以宋不辭的心性和才智,怎麼也能帶著她們走出條路來!
眼看其他人也要跟著開口,宋不辭趕忙道,“其實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宋不辭狀似靦腆的開口,“我而今不過十歲,還隻是童生,給大家啟蒙擔個夫子的名頭便罷了,若是正正經收了徒弟,人人皆知我是他們族兄,還厚顏占他們師位,其他讀書人該說我不知天高地厚了。”
老族長皺眉,他倒是沒想到這茬!
“再者,我自身也還需老師教導,隨著他們年紀增長,我能教他們的東西就不多了,其他的還得請專業的夫子來書塾,免得白擔了名頭。”
“至於小梅和月牙兒她們,”宋不辭直言,“等書塾建起來,我也有給她們請女先生的打算。”
女子不能做官,宋不辭沒有能力也沒有野心要去掀翻現狀,所以她們的教育便不用往科舉上麵靠,讀書明理開智之餘,她們要學的就是一技之長。
他不能培養出女官,但可以試試讓她們走其它路,至少不必依附男子而活。
聽到宋不辭要請女先生,大家已經能夠欣然接受,畢竟女大夫和女學生都有了,村裡有個女先生好像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其實,我覺得,血緣比任何其他的牽絆都來的靠譜,”說罷,宋不辭隔空與宋大山對望,“我是個有始有終的人。”
言下之意,村裡女孩子讀書是他起的頭,不論如何他會負責到底。
宋大山聽罷不再多說,宋不辭是個有主見的人,勸不動,那便不必再勸,而且,宋不辭承諾過的事,也的確都做到了。
他垂了垂眼眸,彆人他管不了,但他的月牙兒,決計不能做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先生……”
太過深奧的孩子們還不太能理解,他們隻注意到了宋不辭不收他們,孩子們頓覺天都要塌了!
一個個後悔極了折騰這一出,皆是淚眼汪汪的看著宋不辭,顯得好不可憐!
宋不辭看的好笑,他挨個兒將人拉起來,摸摸他們的頭溫聲道,“行不行拜師禮,你們不都要叫我夫子,都與我有血緣,那些虛名和流程才是最虛無的。”
“可、可是,”月牙兒吸了吸鼻子,“先生要給我們請彆的先生了……”
宋不辭看著月牙兒含笑道,“你去年穿的衣裳今年還會穿嗎?”
“穿呀~”
月牙兒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老實點頭,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褲腳,“短了點呢,可是夏日穿著正正涼快。”
“呃……”
宋不辭尬住,失算了!
他心虛的摸摸鼻子,然後換了個問法,“那你去年的鞋子,今年還能穿嗎?”
“那倒是不能了,”月牙兒羞澀搖頭,“腳丫長大了,穿不進去了……”
“所以啊,你們過兩年要穿大點的鞋子,因為這樣腳才會舒服,才會跑的更快。”
宋不辭轉頭看向其他孩子,“同樣的道理,過兩年你們需要學更多的東西,才能變得更厲害,更快樂,而那些,則需要彆的先生教給你們。”
月牙兒疑惑,“先生不能教給我們嗎?”
宋不辭含笑搖頭,“先生也要去穿自己的新鞋,去學自己該學的東西。”
孩子們似懂非懂……
但後來他們就懂了,也知道了,學習的確會讓他們變得更厲害,但快樂什麼的,都是騙人的!
……
三日後。
恰逢良辰,開工大吉。
整個宋家村,家家戶戶都開始動工起房!
大家盤算過後發現,村裡的男人在木工作坊每日至少可得四五十個銅板,而雇人卻至多隻需要三十個銅板,如此算下來他們還倒賺十多個銅板,於是,幾乎家家戶戶都果斷選擇雇傭外村人來乾活。
恰逢秋收過去多半,許多莊戶人家正尋摸著找個活計再為年關多做些儲備,好能安穩過年,不想就遇著了這樣的好事兒,當即爭先恐後的來找。
宋家村的人也急著早早修好入住新房,畢竟推倒重建他們就隻能貓在現搭的小棚子,或者擠在未完全拆除的房子裡,委實不方便!
所以他們幾乎來者不拒,因著人多,不過小半月,村裡的新房便已經隱隱瞧著像是那麼回事兒了。
……
十月中旬,秋雨瀟瀟,涼意深深。
宋不辭因著白日村裡處處施工吵鬨,難以專注,所以近半月總是挑燈夜讀。
早上他打著哈欠去廚房倒熱水洗臉,才剛至門口便聽見裡麵笑如銀鈴,他不由揚了唇角。
“聽大娘和姐姐們這樣高興,可是有什麼大喜事?”
“小五起來啦!”
李大娘笑著起身接過他的麵盆,然後指了指灶台下麵的火,“東家瞧瞧可有什麼不同?”
宋不辭彎腰看去,火勢很旺,沒什麼特彆,就是木柴燃燒火焰發出“吼吼吼”的聲響,倒像是人在得意的大笑。
他說出自己的想法,宋滿堂當即笑彎了眉眼,“大娘說,火大笑,貴客到,咱們家要有喜事臨門了!”
宋不辭本不信這個,但聽著這樣好的意頭也忍不住笑開。
從月初開始袁家就著意給他添堵,雖然他們也沒吃什麼虧,但次數多了總歸鬨心,不由也期待起來,有個喜事讓他舒心舒心也是好的。
宋不辭含笑,“那就借大娘吉言了。”
“可不是借我吉言。”
李大娘將盛好熱水的盆子遞給宋不辭,而後雙手合十對著灶台拜了下才笑道,“這啊,是灶神爺大人給咱們家賜福呢,咱們都是沾了灶神爺的光!”
宋榮華和宋滿堂聞言也學著李大娘對著灶台拜了拜,“多謝灶神爺賜福!”
宋不辭看的好笑,但對上兩個姐姐期待的目光,也隻得順著她們的話往下說。
笑鬨過後他端了臉盆出門,誰知人才走到大門口,宋小山就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
“小五!”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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