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什麼樣的死亡能夠帶給人震撼的話,那肯定就是祭祀時候的死亡,虔誠的人啊,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神,他的**,他的靈魂,他的信仰,還有他的生命,這種虔誠已經到了近乎癲狂的程度,能夠舍棄自身所擁有的一切來證明自己的信仰,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是幾乎不可能做到的。
因此此時棚子上的那兩具屍體才會顯得令人驚歎,馴獸師的雙手伸平,平抬到兩側,他的五指並攏,手心朝著他的雙腳,他雙眼閉合,表情帶著驚恐,還有一點詭異的平和,他的雙腿也是並攏的,咋一看過去,就像是一個十字架一樣,棚子上的電線和繩索把馴獸師的屍體牢牢固定,他背靠著棚子的頂端,麵朝著地麵上的觀眾們,就這麼俯瞰著大地,俯瞰著觀眾,魔術師,那個少年,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眼睛是緊閉著的,說不定魔術師還會以為這是什麼最新的節目。
這隻是大致的輪廓。
在仔細看,馴獸師的脖頸、雙手虎口還有腳踝的位置都被刀劃開了口子,五道傷口都十分乾淨利落,沒有任何粗糙的地方,用最鋒利的刀刃劃開的傷口,不……可能甚至是比刀還要鋒利的東西,總之,現在馴獸師身上的傷,就是被某種東西劃開的傷。
而最為血腥的,是他的胸腔,他的腹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而裡麵的臟器全部都不見了,心臟、肝、腎、肺、腸道,總而言之,裡麵的臟器一個都沒有了,他的肋骨被折斷,鑲嵌在了他的兩側腰間,就像是衣物外部的枷鎖,而他的後背皮膚被剖開,扯開,平鋪開來,還被扯寬了,就像是翅膀一樣,對……就像是翅膀一樣。
這麼看來,現在馴獸師似乎很像某一種傳說中的存在——天使,潔淨的、一絲不著的類人生物,擁有無瑕的羽翼,流淌著顏色怪異的血,那些黑色的血,還有潔白的羽毛,現在從某種意義上來看,馴獸師就宛若一個天使,他流淌著黑色的血,他的身上白色的肋骨宛若羽毛,被撕扯開來的後背就是他的翅膀,他身上的衣物也被剝離……就像是有什麼存在,‘特地’把馴獸師裝扮成了這樣。
為什麼,馴獸師應該什麼都沒有做過才對,既然他什麼事情都沒有做,為什麼會被放置在那個棚子上,這是一場獻祭,獻祭給神明……木花咲耶姬,難不成是木花咲耶姬需要這一場‘澤沐’嗎?可是這應該是讓小醜或者主持人來主持才對,這是木花咲耶姬的選擇?隻能是祂,馴獸師是木花咲耶姬的信徒,他的獻祭也隻能夠獻祭給木花咲耶姬,但是為什麼,遇上什麼事情需要木花咲耶姬使用獻祭來達成目的?
魔術師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他的神明忽然在他的麵前不知不覺地把他的同伴給化作了祭品,魔術師知道自己是虔誠的,但是這一份虔誠也沒有到讓自己心甘情願成為祭品的地步,至於馴獸師,魔術師也不覺得馴獸師的虔誠能夠達到那個地步,更大的可能性應該是,馴獸師是被獻祭的,而不是自己獻祭的,連同著他的那隻獅子一起,那隻獅子,叫做萊恩的獅子。
對,說到萊恩的話,那隻獅子也好不到哪兒去,相比起馴獸師,名為萊恩的獅子被剝離的更為徹底,它就像是一個精美的藝術品,被一位藝術家一點點地拆解開來,就像是把一個精美的裝置一點點拆開,平攤在桌麵上,現在的萊恩也是如此,它的四肢,器官,每一寸相連的地方都被分開,然後井然有序地放置在棚子的頂端,就在馴獸師的旁邊,這一出獻祭有兩位死者,一位是人,一位是獅子。
——可怕,這是魔術師腦海之中第一個閃過的詞彙,令人感到可怕,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不了解自己的神明想要做什麼,木花咲耶姬隻是為了一場儀式?現在他可不會這麼想了,這可不隻是一個儀式能夠概括的,被分開的人,還有被獻祭的人,他所了解到的其實也隻是整一場彙演的一角,這一場彙演,觀眾不止是觀眾席上的人,就連他們自己也是觀眾。
受邀參加這一次彙演,舞台上的人和舞台下的人彆無二致,真正的表演者又到底是誰?我接下來又應該怎麼做?按照原本的計劃繼續下去?完成這一場演出?可是演出結束之後還有誰來接替我?小醜和主持人不知所蹤,人魚被切成碎片,馴獸師和獅子也被高高掛在頭頂獻祭,我……這裡沒有任何一處稱得上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