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步。
行走在這樣的水麵上,確實能夠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怎麼說呢……就像是踩在一種柔軟的事物上,這些水並不會沾到祂的衣物。
水母,尤克特拉希爾。
“你當初說想要看見不同的可能性,想要知道如果在過去的每一個時間做出不同的選擇,是否會得到不同的結果。”祂站在水母的屍體前,垂下頭,祂的眼流過過往的時光,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將會成為祂作為‘人’的過往,“現在,你看見了你每一個可能性的結果。”
水母沒有回答。
水母其實並不龐大,在落在地上的時候,水母已經變得渺小,那就是一隻小小的水母,泛著白色,沒有任何動靜,它平攤在水麵上,因為水母並沒有任何活動,所以水母之下的那一片水也沒有漣漪。
水母接觸到了水麵。
五步。
水母的時間已經不再流逝,一個已經死去的生物,它的生命就定格在了這一刻,它的時間也就定格在了這一刻,所以它的時間不再流逝,沒有必要流逝,也沒有時間再給它流逝,作為魔女的尤克特拉希爾已經不存在了,現在在這裡的,隻是一隻死去大水母。
“從黑色的深處來到高空,你應該看見了很多景色。”
從深海之中離開,從看不見光芒的深處來到海上,去往天空之中,這是水母曾經所渴求的,它想要看見的是景色,更多的景色,以及更多的可能性,這一份權能也是因為這一個願望誕生的,雖然過程稍微有一點點偏差,但是足夠了。
足夠多的相片,足夠多的膠片帶。
六步。
水母開始下沉,這平靜的湖麵對於水母而言終於成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深邃的水,這是海洋,這是無垠葉與水之中的海洋,這也是水母來時的地方,也將會是水母離去的地方,那一隻水母就這麼融入到了水中,在一切都無法觸及到的水麵之下,水母繼續沉落。
足夠了。
電梯也好,樓層也好,白色的城市也好,黑色的城市也好,下著雨的世界也好,那埋藏在地下的城市也好,熔爐和垃圾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這一個箱庭,這一份權能讓每一個世界都被連接在一起,每一種可能性、每一種未來或者過去都不再是空想。
現在夢醒了。
祂撐起油紙傘,那些時間的雨水從空中落下,現在,這些雨又一次下來了,時間又開始繼續流逝,正常流逝,那些雨水拍打在祂的傘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那種聲音是如此美好,如此安寧,祂就這麼在雨中行走。
“還在看嗎?”祂問。
腳下無邊的水被分割,左右,上下,整個箱庭被裁剪刀裁開,正如之前裁開膠片帶一樣,整個箱庭都被這一個步驟裁剪開來,這就是此時的無垠葉與水,將一切的空間和時間重疊起來之後,這個箱庭也沒有多少繼續使用的必要。
廢棄就好。
祂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便踏出一步,從非自然的世界走到了自然的世界,從一個非自然再度回到了人的世界。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九州,九龍。
“一杯啤酒,放點冰塊。”線一巴掌拍在了酒吧的吧台上,她一屁股坐在自己熟悉的那一個位置上,打量了一下今天酒吧的裝潢,“怎麼回事,這麼晚了還有這麼多人?”
“和你一樣。”
酒吧的老板擦拭著酒杯,隨口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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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穗恒不同,九龍對於一月一日這個日期反而不是特彆注重,當然了,這裡指的是如線這樣的人,畢竟,能夠在一月一日的夜晚跑到酒吧喝酒的人,不論怎麼想也應該不會是什麼注重這個日子的。
“真累啊……”線調整了一下自己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呼出一口氣,“神奇,今天明明沒乾什麼卻感覺累得不行。”
“或許是休息時間不夠?”
“今天怎麼是你在這裡,前兩個月招的那個小哥呢?”
“他家在大陸那邊,所以今天給他放假了,讓他回去和家裡人聚一下。”老板將一杯啤酒放到線的麵前,“試一下,產自拉芙蘭的,今天上午剛到的貨,如果口味合你們的口味的話,我準備拿來當做這個季度的主打了。”
“之前的那個不就很合適嗎?”
“擴展可選項也是做生意的必要。”
線倒不會去在意那一點點的口味差異,她享受的是冰冷的酒精從自己的喉嚨之中流下之後的感覺,那種將冰涼強硬地塞入到她的喉管之中的味道,那種刺激感,這才是她喜歡的。
“能多來幾杯嗎?”
“當然,有生意做我為什麼要拒絕呢?”老板接過那已經被一口喝乾淨的酒杯,“不過你最好給你的朋友打個電話,我可不希望打烊的時候沒有人過來接你。”
“那還是算了,今天就喝這麼多就好。”
“有事情?”
“差不多。”線說,“不論怎麼說今天還是一月一,和她們兩個吃頓飯還是有必要的……晚飯,定了家酒店,吃大餐。”
“既然已經有了安排怎麼還來這?”
“這不米糕還沒寫完作業嗎?”線伸了個懶腰,“不著急,今天的時間還很長。”
第二杯就不是啤酒了,二十一杯溫水,在那刺激的感覺流入喉管之後,她需要這樣的溫暖來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了,她隻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她記得今日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但就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疲憊感,她看著窗外的那些景色,很熟悉,但就是感覺不對。
算了,想這麼多乾什麼。
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一會兒,等過一會兒再準備出發就好。
她的手機就這麼放在吧台上,不知道為什麼,不久之前在檢查手機的時候,發現屏幕的右下角有一點點損傷,可能是在什麼時候碰撞過,明天找個時間去把屏幕修一下吧,希望損毀的隻是那一層鋼化膜,而不是裡麵的屏幕。
正當她這麼看著手機的時候,手機的屏幕亮了,屏幕上麵顯示新的來電。
是警務處。
“喂?”她接起電話。
“女士,請問在這段時間之中,您收到楊木女士的信息了嗎?如果她依舊處於失蹤狀態,那麼我們將會進行初次的登記調查……”
“啊……”
線在這一個瞬間迷茫了一下,為什麼警務處會打電話過來?不對,楊木‘什麼時候’失蹤過了?難不成是搞錯了?
“女士?女士?”
“哦……哦哦,那個,她現在沒問題,沒出事,我們還約了一會兒一起去吃飯。”
“好的,那祝您生活愉快。”
電話被掛斷了。
……什麼鬼東西。
線對著稍微暗淡了一點的手機屏幕愣著神,剛才的那一通電話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聽起來也沒什麼重要的部分,她用手指在屏幕上輕點著,在那些軟件之中尋找自己可能遺忘掉的部分。
她並沒有做備忘錄的習慣。
“您要的溫水。”
酒吧老板將一杯溫水放在了吧台上。
“這不是我剛才用的那個杯子嗎?”線問道。
“給你洗了一遍了。”老板說,“而且這杯溫水我又不收你錢。”
“溫水本來就不應該收錢吧。”
“都差不多。”
將那一杯溫水一飲而儘,線用手機掃了一下那收款的二維碼結賬,她將已經空了的杯子放在桌麵上,愣著神發了幾分鐘的呆,沒有打招呼,就這麼朝著門口走出去,她揉了揉自己的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的緣故,這個時候她的大腦居然感覺有點發暈了。
……是對酒精的耐性降低了?
她依舊在點著手機,點到最近的來電裡,屬於今天的通話記錄好像並不多,一個剛才接到的電話,然後就是兩三個打給楊木的電話……哦,楊木沒接,可能是那時候還在忙吧,管他呢,現在的線什麼都不想去思考,她隻是想過一會兒去吃那一個大餐而已。
酒吧門口的涼風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借著已經開始變得明亮的路燈,她也得以看清周圍,一月一日,這就是新的一年?
很不真實。
她看向遠方,兩個熟悉的人影已經朝著自己走了過來,她朝著那兩個人揮了揮手,在得到同樣的回應之後,她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其實,這種不真實也挺不錯的。
不是嗎?
——樓梯與水母維修藝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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