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馬車還沒停穩,就發現宮門忽然開啟,幾十名內侍騎快馬衝出,柳明誠連忙下車攔下一人詢問情況,道是陛下病危,齊王吩咐去各府報信的。
這一來倒弄得楚王、魯王、越王麵麵相覷,他們聽得柳明誠派人來傳信,隻以為今夜老二必定會封鎖宮門,即便陛下真的駕崩了也會秘不發喪,楚王祁樟甚至帶來了府中的護衛,做好了帶護衛闖宮的打算,沒想到齊王竟反其道而行之,主動通知百官。三人一時疑竇叢生,唯恐有詐,望著大開的宮門反而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
“來都來了,還猶豫什麼?”身後傳來祁清瑜的聲音,她正在柳明誠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緊接著又有幾輛馬車陸續來到,正是曹國公趙昌國、定國公嚴方叔和左相許愷。八人彙集一處,定了定心神,急匆匆入宮向萬歲殿走去。
一路上巡查的禁軍人數明顯比以往更多,但卻沒什麼人阻攔盤查,這反倒令眾人更加疑惑。
到得萬歲殿外,隻見殿門大開,謝宣率領左翊衛護衛在大殿四周。祁清瑜率先進入殿內,見祁櫳坐在禦座之上,皺了皺眉,沒說什麼,隨後進入的楚王祁樟卻大怒:“老二,誰準你坐在那兒的!反了你了!”
祁櫳起身離座,卻沒理祁樟,隻是對祁清瑜行了個揖禮:“姑母來了。”一旁謝鵠、杜延年也紛紛行禮。
祁清瑜見到謝鵠並不意外,但看見杜延年還是有些詫異的,可也沒說什麼,點頭回禮後複又望向祁櫳:“陛下在哪兒?病情如何了?”
“在後殿,姑母這邊請。皇兄已陷入昏迷,太醫說怕是熬不到天亮了。”祁櫳神色沉重,一臉悲戚倒不全然是裝的。眾人隨祁櫳進入後殿,果見延佑帝祁楓躺於榻上,臉色烏青,雙目緊閉,雙唇絳紫,氣息微弱。
眾人呼喚了幾聲“陛下”,見無回應,隻好作罷。祁清瑜又向一旁的太醫詢問了下病情,太醫一一作答,見與祁櫳所言大致不差,便不再多問,眾人複又回到前殿。
“陛下雖從上月初便開始不適,但病情尚屬平穩,不至危及性命,昨日還曾召見老臣與何尚書、柳詹事,期間一切如常,何以一夜之間便惡化至此?”左相許愷首先提出質疑。
“太醫說,皇兄是中了毒。”祁櫳答道。
“中毒!”眾人皆是一驚。
“中了何毒?可有解毒之法?”祁清瑜眉頭緊皺。
“牛太醫、白太醫一致認定是砒霜中毒,中毒太深,已無計可施。”
此言一出,眾人心情都是一沉。
“何人如此大膽,敢對陛下用毒?可曾查清了?”祁清瑜目光一沉。
“呃……是陳常侍。”略一猶豫,祁櫳還是說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答案。
“哈!二哥你這可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祁樟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陳常侍是自幼陪伴皇兄長大的伴當,與皇兄最是親密無間,他有什麼理由毒害皇兄?”
“是啊,這不是瞎扯嗎?”魯王祁檁、越王祁樺紛紛附和,其他人雖未明說,但心裡顯然也是不信的,祁櫳頓時尷尬無比。
“回殿下,”杜延年上前一步為祁櫳解圍,“陳常侍確有理由毒害陛下。”
見眾人都望著自己,杜延年略一停頓便說了下去:“陛下昏迷之前曾命臣查明原委,臣已查實,此事起因在劉貴儀。眾所周知,陛下自登基以來從未立後,劉貴儀自誕下二皇子之後便有了覬覦後位之念,因此以重金賄賂陳常侍請他在陛下麵前美言。昨日,陛下得知此事後大怒,嚴詞申斥了陳常侍,並責令劉貴儀禁足思過。此事有多名內侍、女官可以作證,確屬無誤。”
“你的意思是陳常侍因為此事而起了謀害陛下之心?”祁樟眯了眯眼睛。
“正是,陳常侍懷恨在心,又恐陛下再次降罪,故此起了殺心,昨晚趁侍奉陛下服藥之機將毒藥匿於碗中,致使陛下中毒。供狀在此,請諸位殿下、國公、恩師查閱。”說完杜延年從袖中取出一紙供狀遞給了眾人傳閱。
柳明誠自進得殿來一言未發,一來是在場的眾人中,除了杜延年外,論官爵、地位他是最低的,輪不上他說話,二來則是因為他看到杜延年在場,這讓他心中隱約有些不安。翰林學士承旨製誥,尤其是在君王垂危之際出現在宮中本無可非議,但問題是時間不對。杜延年得知延佑帝病危的時間顯然要遠遠早於諸王、大臣,如今又提前介入了延佑帝中毒一事的調查,那他的立場……
想到這裡,柳明誠心臟怦怦直跳,狠狠地剜了杜延年一眼,他此刻幾乎可以斷定杜延年已投靠了祁櫳,既如此他所稱的陳常侍毒害延佑帝一事必不屬實,但他偏偏又無法反駁,因為昨日陳常侍獲罪於陛下是確有其事的,他昨日與許相、何尚書入宮覲見之時確實看到了陳常侍在萬歲殿外叩頭謝罪,隻是當時他們都不知道是因何緣故,也沒有放在心上。他目光撇向許相,果見許相低頭沉吟,似乎也是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