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下,燃起的篝火四周圍人影錯落,在火光的映照下,互相不認識的人圍坐在一起,哼唱著楠薇城裡傳唱多年的歌謠。
歌聲的音調和聲量並不統一,但並不顯得嘈雜混亂,至少氛圍感是到位的。
像這樣的篝火,幾乎城郊的每一座山頭都有燃著一座,此時的城郊比市區中心還要熱鬨。
邁洛很快就找到了坐在篝火旁的康和小芬恩。
康盤腿坐在草地上,忙活了一天之後,他總算可以坐下來喝一口烈酒。
他平靜地注視著祭壇上的火光,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小芬恩則是在他周圍繞著圈圈跑步,這熊孩子蹦躂了一整天都沒覺得累。
……
看到邁洛之後,康把手中的酒瓶子遞給了邁洛。
邁洛也沒客氣,接過瓶子灌了一口,在旁邊坐了下來。
他能看得出來,康與這個節日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可能因為他本身就不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他無法融入到亡靈節那種近乎狂歡的氛圍中。
不隻是今年,過去幾年的亡靈節裡,他都很沉默。
康是個大老粗,亡靈節的這天,他隻會默默地準備好所有必須的物品,然後提前上山砍柴、清理雜草、搭建祭壇。
他從來不唱楠薇城的歌謠,甚至連哼曲調都不會。
但他每一年都會做好一份莓果派放到祭壇前,就對著莓果派喝悶酒。
天亮之後帶著兒女回家。
……
康注視著篝火:“我都快記不住她的樣子了。”
邁洛咕嚕嚕地又喝了兩口,把酒瓶遞回給康,嘟囔了一句:“她應該很好看吧。”
邁洛從來沒有聽康聊起過他那位已經去世的妻子。
“很美,我不騙人。”康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我知道。”邁洛聳聳肩。
在他的概念裡,能與康這樣的禿頂大老粗結合之後生下艾瑪那種顏值的孩子,康的這位妻子基因有多麼強大可見一斑。
康聽出了邁洛語氣中的調侃,但他絲毫不在意,隻仰頭灌了一口酒,叨叨:
“她走了的時候,我感覺天塌下來了,那時候芬恩剛出生沒多久……如果不是艾瑪的哭聲驚醒了我,我可能已經瘋掉了……”
邁洛不自覺地瞅了一眼身後山坡上羅本的墳墓,摸了摸鼻子。
他還沒有生為人父的經曆,但是某種角度來說,他剛剛就經曆過了一次。
甚至某一瞬間,邁洛能夠感覺到羅本崩潰時候的那種情緒。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極端悲傷,足以擊潰精神的悲傷。
邁洛很安靜地坐在一旁。
聽著羅本斷斷續續講著一些不連貫的過往故事。
比如艾瑪小時候的性格是多麼討人喜歡、妻子有多麼愛吃莓果派等……
康講得很零碎,想起什麼就講什麼,但基本都是一些很平常但是有很溫馨的回憶。
邁洛聽得很舒服。
至少相比於山坡上的那位人父,眼前的這位擁有著截然不同的幸福人生,至少他還有艾瑪和小芬恩。
邁洛不知道,如果哪一天艾瑪和小芬恩有了不測,康會不會也變成羅本那樣的瘋子。
……
“我其實一直都很感激你。”康把酒瓶子遞給邁洛。
“今天這酒的酒精度很高嗎,你平時不會這麼說話的。”邁洛借著篝火的火光看了看瓶子上的標簽。
“我說真的。”康咧嘴笑了笑,然後又搖搖頭:“那會兒到處都是死人,我們仨從小鎮裡逃出來,走了半個月,芬恩都快餓死了,還差兩裡地就能進入楠薇城……說真的,那會兒我把自己的腿摔斷的時候,真的已經絕望了,我一直跟艾瑪說,我叫她帶著芬恩往前跑,一直跑,天黑之前一定要跑進楠薇城,不然封城之後就再也沒有活路了,當時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
“拖著你們一家人走兩裡地,然後賴在你家裡吃了5年的飯,可以的啦。”邁洛擺了擺手。
喝了酒之後的康就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一樣,話變得非常多。
他一邊咕嚕嚕地喝著酒一邊說話:
“老實說,一開始你那副德性,像條喪家犬一樣,什麼事都不做,隻知道喝酒,那會兒我是真的信不過你的。”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邁洛訕訕一笑。
康繼續說著胡話:
“誒你彆插話,讓老子先說完……不過後來我發現,你這小子還行,學東西很快,腦子也挺靈光的嘿,尤其是……啥時候的事情了,哎喲我記不太住了,就謝爾曼家族那檔子破事嘛,艾瑪後來跟我說了,她說你當時是準備把謝爾曼家那小子給弄死的,殺人不殺人的我不管,反正他要動我的寶貝女兒,換做是我我也弄死他,所以,你保護了我女兒,我又欠你一個大人情,從那會兒開始,我就認你這個瓦爾羅坎,我認你這個兒子了,你這人不慫……”
“瞧你這話說的。”邁洛狂翻白眼。
咋地你欠我人情,完事我還真成你兒子了是吧。
“實在不行你跟我當兄弟也行,就是檔案局那邊有點麻煩,畢竟當初為了混進楠薇城,我跟他們說了你是我兒子的……不過沒關係,我可以讓艾瑪和芬恩改口叫你叔叔。”康越說越離譜,說著就伸手要邁洛把酒瓶子遞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