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絲在邁洛的三角帽內側皮革縫隙中抽出來半頁發黃的憑證類紙張。
可以看得出來,這張紙已經有些年頭了,它從中間被一分為二撕開,另一半不知所蹤,但在僅存的這一部分內容上還可以清晰地看字跡。
格蕾絲在看清楚字跡所描述的內容時,她的呼吸開始急促了起來,壓抑了多年的往事開始湧上心頭,一時間五味雜陳。
“你哪找到的這東西?!”
她舉著手中那半頁紙,語氣發顫地對邁洛大聲質問。
“麥林小鎮,你不記得了嗎?雖然你在那裡生活的時候年紀還很小,但應該不至於沒有留下半點印象吧?”
邁洛在看到格蕾絲情緒隱約有些失控的時候,反倒是放心了一些。
“講個有點悲傷的故事,有個平民女孩跟一個貴族公子私定了終身,他們在偏遠山區的小鎮裡生活,並誕下一個女兒,後來貴族公子不辭而彆,女孩發了瘋地去追,但是她怎樣都找不到孩子的父親,在將女兒養育到十歲左右的時候,她離開了人世,而女兒的父親很巧合地在這個時候出現,並把她接回了城市……這位死在小鎮裡的母親有一個很動聽的名字,叫安娜,對不對?……我怎麼感覺我像是短視頻營銷號配音的。”
邁洛必須承認,自己真不是講故事的料。
儘管他窺視了安娜的亡靈視角,很真切地感知了那一份被愛人拋棄的無助和苦楚,但是以他的表達能力,就隻能乾巴巴地說出這麼一個不痛不癢的故事,它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一個故事……
但,無論邁洛講得有多爛,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完全真實的。
當這些被格蕾絲埋葬在自己內心深處的記憶重新湧上心頭的時候,它們所帶來的情緒,絕對不可能是不痛不癢的。
因為她是參與者。
她知道孤兒寡母在偏遠山區裡生存了十年是何等艱難。
……
但這還不夠。
邁洛決定加大劑量。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有一次重病發燒,你的母親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送出去給你換來小鎮裡唯一的一瓶退燒藥水的事情?要知道,那種藥水其實很廉價,而且早些年就已經被市場淘汰,它根本沒有任何退燒功效,隻是宗教騙局的產物而已,但越是在偏遠的地方,它就越值錢,當時你母親抵押的所有財物是不足以換取那瓶藥水的,你知道她付出的是什麼嗎?……還記不記得自己在床鋪上醒來的時候,聽到的家裡客廳傳來的那些奇怪的男人的聲音?”
“我殺了你!!!!”
格蕾絲奪過喬納森手中的槍,指著邁洛的眉心,歇斯底裡地嘶吼著。
冰冷的槍口摁在邁洛頭上,幾乎要陷進他的皮膚。
格蕾絲的雙眼充斥著猩紅色的血絲,她的瞳孔在不斷顫動,臉皮也不受控製地抽搐著。
她不知道為什麼邁洛能了解到這些內容,但此刻的她已經沒有辦法理性地去思考了,她要邁洛閉嘴,永遠地閉上嘴。
……
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艾瑪在看到格蕾絲這般舉動之後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因為她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女人要失控了。
……
“破防了麼?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可以把那些男人的名字全部寫下來,你要殺,也應該先殺了他們……雖然過了挺多年了,但當年那些人裡總該還有一兩個沒老死的,對吧?”
邁洛能夠看到近在咫尺那格蕾絲的發顫的食指,她這顫動的幅度要是再大那麼一丟丟的話,就足夠觸發轉輪槍扳機了。
雖然格蕾絲幾近崩潰,但邁洛看得出來,她內心深處最強烈的報複欲並不在自己身上。
她真正痛恨的人,是愛德華·謝爾曼,那個把她們母女拋棄在麥林小鎮整整十年不聞不問的親生父親。
格蕾絲的反應越是激烈,就說明她對愛德華的恨意越深。
在邁洛說出最後這句話的時候,格蕾絲直接鬆開了搭在轉輪槍扳機上的食指。
因為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控製不住扣動了扳機,她怕邁洛真的就這麼死了,那樣她就永遠不知道當年迫害自己母親的人究竟是誰了。
到這個時候,她根本沒有去考慮過邁洛為什麼會知道這些陳年往事,哪怕邁洛口中說出的內容隻有萬分之一的概率是真實的,她也原因相信,這一切的一切源於她複仇的**。
……
沉重的雷明頓轉輪槍從格蕾絲的手中脫落,咣當一聲砸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