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你覺得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情,但其實你也並沒有按照你的老師的教誨和預言去執行,他的學說被認為是狂妄自大的,那你就不自大了麼?”
邁洛非常緩慢地揚起頭,正視渡鴉。
他的視野非常昏暗混亂,但邁洛還是非常迫切地想要從渡鴉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他要把這個人的一些顯著特征印刻在自己腦海中。
因為潛意識告訴自己,總有一天他會在真實世界裡遇到對方,而不再隻是在亡靈的視角裡進行窺視。
麵對這麼一個危險的角色,邁洛必須要保證自己在現實世界能夠第一眼就認出對方。
渡鴉微微眯起眼睛,他也在認真地打量著瀕死的邁洛。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些許奇怪之處,盯著邁洛那僅剩的一隻眼瞳看了良久,最後開口道:
“你的思維好像很清晰,這不是一個將死之人該有的反應。”
邁洛被渡鴉敏銳的洞察能力驚到了。
不管怎樣,在渡鴉的視角裡,他所看到的確實是瀕死的卡爾,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時刻維持著那份猜忌的心理,對一切都保持著懷疑。
甚至僅從寥寥幾句對話,就判斷出了眼前這個瀕死的卡爾身上有問題。
地下室裡,昏暗的燈光照射下,氛圍顯得極其低沉。
渡鴉就這樣維持著半蹲的姿勢,目光凝聚在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卡爾身上。
這份沉默維持了很長時間。
因為雙方都想要在對手的身上找出任何可能存在的端倪。
但對於兩人而言這都是無比困難的。
邁洛視野內的畫麵已經非常模糊,甚至光源都開始扭曲,他已然無法辨認出渡鴉眉宇間的細微變化,而渡鴉麵對著一個潰爛了九成的將死之人,也同樣很難看出什麼東西來。
“或許我應該讓你留在那座祭壇裡,這樣你臨死之前至少能看上一眼那腐朽的神軀,說不定你能聽到隻有朝拜者才能聽到的呼喚。”
渡鴉歎了口氣。
他眼中有些惋惜。
看得出來,他對卡爾是抱有一定程度的希冀的,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至少在過去的某一個特殊時刻裡他一度認為卡爾是有概率成為自己在這條路上的同行之人的,所以渡鴉才會在確認卡爾已經無藥可救的時候表露出那樣的神色。
但他的情緒與常人不同,他並不因為死亡這件事情本身而感到悲痛,更多的可能是懊惱自己看錯了人。
“可能真的有人想聆聽舊神的低語,但絕對不包括我……我是個人,我對舊神的蠱惑不感興趣。”邁洛嗤之以鼻。
“你這番話如果被老師聽見了,他會讓你生不如死的。”渡鴉眉頭一動。
他口中的那位“老師”,窮極一生所追求的靈視,就是為了能夠聽清、看懂屬於舊神的知識,那是無限趨近於真理的東西,雖然在宗教角度這是無比狂妄的欲念,但是從學者的角度來看,這種希冀是無可厚非的。
就像在地下洞窟被邁洛一槍崩了的芙蕾雅一樣,他們是被學識困住的人,他們已然觸碰到了某些壁壘,感受到了常人所無法理解的痛楚,所以才會衍生出那樣一種擁抱舊神的扭曲**。
“那就麻煩你轉達一下了。”邁洛對所謂的宗教神祇都不怎麼感冒,又怎麼會在意一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教會學者的態度。
在這一點上,麗貝卡對他的評價是最準確的——他是一個沒有敬畏之心的。
……
但是隨著這幾句話說出口後,渡鴉開始意識到了些什麼。
他忽然站起身,在昏暗的房間內轉悠了幾圈,皺著眉頭低聲自語著。
他的情緒開始變的有些焦躁不安,就好像遇到了什麼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一樣,正迫切地想要找到正確的思路。
唰!
他忽然轉身從牆壁上抽下一柄用於裝飾的禮劍,直勾勾地釘入了邁洛的胸膛。
禮劍的劍鋒從邁洛的後心貫穿而出,沒入牆壁兩寸有餘。
而渡鴉則是維持著雙手握劍的姿勢,他麵目猙獰地盯著眼前這個渾身潰爛的人,眼睛幾乎要滲出鮮血一般,一字一句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