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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有人類慘死。
或是從崩碎的浮空建築上掉落墜死,或是在那成片投射過來的光幕中灰飛煙滅,甚至一些精神力量較弱的,在星之眷族靠近的那一刻就已經墮入了夢境,在對抗中戰敗,徹底淪為星之眷族的仆人,揮起手中的兵刃朝著隊友的身上砍去。
事實證明,人類現階段所掌握的科技,以及一切用靈視與隱晦知識兌換而來的戰力,在這些亙古便已經存在的種族麵前,顯得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早在星之眷族造訪這顆星球之前,它們就已經在外宇宙發展成一個鼎盛強大的族群了。
而人類,不過是一個在湮滅與再生這兩種狀態中反複徘徊的嬰兒,不斷地在搖籃中夭折,又借著諸神的一絲憐憫得以死灰複燃。
…
邁洛默默注視著星之眷族的一路碾殺。
以及緊隨其後從城市中心狂湧而來的螺人浪潮。
他不清楚此刻相對於清醒世界到底相差了多少年,或者多少紀元,大概率人類的已知的曆史中並不包含這段。
可即使是在已經過去了千萬年的時代裡,星之眷族對於人類而言依舊如同神明一般無法對抗、無法逾越。
而在那個縹緲的語言中,當血月降下啟迪,當群星的位置正確之際,星之眷族將耀輝返生,以及它們的主人,也會從睡夢中蘇醒。
邁洛明白為什麼蒙西斯將那一天的到來稱之為末世了。
人類和這些古老種族之間存在著似乎永遠也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們隻有被侵吞掠奪的份,在那個末世時代裡,沒有人能做出反抗,即便是獵人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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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邁洛從始至終都不為所動。
無論浮空建築的下層傳來如何恐怖的慘叫,亦或者身後的麗貝卡打得如何不可開交,邁洛都隻靜靜地坐在原位,晃著兩隻靴子,用一種平靜到與冷漠沒有任何區彆的目光,注視著下方那片絞肉機一樣的戰場。
他的雙手撐著地麵,手指輕巧且有節奏地敲擊著那透明的地板,沒人知道邁洛在計算些什麼。
而這場一邊倒的對抗,幾乎是在開戰之後沒多久就降下了血的帷幕。
無論是獵人組織,還是腫脹之女修道會,最終都隻有寥寥幾個人影從狂湧的螺人浪潮中掙脫出來,順著浮空建築崩塌傾斜的部分區域,再次逃回到拉萊耶的城中街區。
渡鴉、何芳。
以蒙奎亞為首的幾名靈視者獵人。
還有混種。
混種的模樣相當淒慘。
它幾乎全程把有可能傷及渡鴉的攻擊都硬吃了下來,此刻身上傷痕累累,大麵積的血肉外露,就跟之前一樣,首創的傷口區會分泌出某種特殊物質形成外骨骼,而這一次混種的很多傷口是形成外骨骼之後又被打碎又再次形成,包括它本身軀體上攜帶的許多骨刺也都斷裂了,似乎還被削掉了一隻手掌,爪子變成了從傷口凸出來的斷裂橈骨和尺骨。
蒙奎亞和其他獵人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們的製服破破爛爛全是孔洞和血痕。
除了蒙奎亞以外,其餘幾個艱難活下來的靈視獵人也基本都是缺胳膊斷腿的狀態,個彆幾乎就是快斷氣了的。
似乎也就隻有渡鴉和何芳的狀態看著還算正常。
何芳有腫脹之女的庇護,他身為修道會的祭司,手底下的擁護者基本都是心甘情願攔在他跟前替他去死的。
如今修道會除了他本人,其他已經全部變成了一攤爛肉。
此時空中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星之眷族鋪滿,螺人們爭先恐後地湧了下來,把僅剩的最後幾個活人包圍起來。
但何芳居然還能沉得住氣點起一根香煙。
他那白色的亞麻西裝早已經沾滿血汙,但那些血都不屬於他本人。
何芳叼著香煙,把那臟了的外套脫下丟到一旁,隨後又卸掉了頸前的領帶。最後耐人尋味地轉頭看了渡鴉一眼。
那邊的殘兵敗將蒙奎亞等人此時都已經是強弩之末。
何芳算是地麵上唯二還氣定神閒的人之一,另一個是渡鴉。
渡鴉的底氣來自於他的學識。
而何芳嘛,他其實並非靈視者,他屬於嚴和迪拉肖那種類型,套用幻夢境裡的說法那就是,他獲得了腫脹之女的賜福。
…
事到如今,可能除了渡鴉以外,沒有其他獵人知曉何芳的出現到底有什麼意義。
但此刻,估計蒙奎亞也沒有心思去探究那些了。
他仰頭看漫天漂浮的星之眷族,還有那順著斜坡湧下來把整片街區的空地、建築外表都填滿了的螺人。
無數雙嗜血的目光在盯著他們幾人。
自詡獵人的他們,此刻終於成了被圍困的獵物。
蒙奎亞那柄鐮刀的組合長柄在先前的戰鬥中斷開了,他手中泛起炙熱的火光,將斷裂處重新焊接到一起。
隨後,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和鐮刀,來到另一名奄奄一息的獵人跟前。
這也是一名靈視者,但他的雙眼已經瞎了,還斷了一條右臂。
蒙奎亞這次沒有請示渡鴉。
他單手懸起鐮刀。
“願你在長夜裡能見到月光。”
唰——
刀鋒滑過,獵人死去。
…
那句話是獵人誓言中稍改了句式的告彆語。
一般情況下,是結束自己生命人會說的——“即使是在長夜,我依然能看見月光。”
但改後的這句話,蒙奎亞前後重複了六次。
是的,他把六名受傷的獵人同伴都殺了。
然後,他用手在廢墟裡挖了一座坑,將死去的靈視者獵人埋在一起。
這冰冷的一幕就在所有螺人的注視之下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