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九龍拳台裡的聲浪和人影都已消散得無影無蹤。
隻有拳台上斑駁的血跡,和一個個若隱若現的腳印,證明著今夜比賽的激烈程度。
金四爺獨坐在已經滅了燈的貴賓室內,嘴裡咬著煙鬥,沉默不語。
他已執掌了九龍拳台三十載,從一開始幾平米倉庫裡,幾個苦力扭來扭去的小打小鬨。
到後來容納上萬人的場館,名聲響徹港九,就連住半山彆墅區的那些富豪也成了這裡的座上賓。
這三十年裡,英雄好漢如過江之鯽,過江龍,坐地虎,各路江湖強人在這裡拋頭顱灑熱血。
可以說,金四爺這九龍城寨的頭把交椅正是在無數好漢的血肉上建立的。
“撲領母!一個打五個,打完還跟沒事人一樣走出去,就是我年輕時候也不敢這麼狂啊!”
金四爺拿起茶杯,他喜歡喝冷茶,一口飲下後,口舌生津,絲絲涼涼的感覺縈繞在口舌之間。
“殺人什麼的不是難事,你給女人一把刀,對準胸口一刀捅進去,位置對了,就是多硬的漢子也得躺下。
可是啊,那小子能殺而不濫殺,這何嘗又不是一種本事呢打敗了林虎後,剩下的那兩個軟腳蝦,按彆人的脾氣,就是用來發泄火氣的,把人家碎屍萬段了都有可能。
不是因為那兩人討厭,隻是因為那兩人倒黴而已,在這種當口撞上了殺神。
可那小子呢,跟耍雜技一樣,先是拿棍子打了一套沒見過的棍法,最後又換了一對鴛鴦刀,砍得彆人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皇帝,我真是看不透你啊。”
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金四爺又將一杯茶水飲儘。
就在他舒服的長籲一口氣後,昏暗的九龍拳台裡響起了竹杖敲擊地麵的聲響,不疾不徐,在空空蕩蕩的場館裡顯得格外刺耳。
金四爺默不作聲,等了好一會兒,直到貴賓房的門口響起門把手轉動的聲音,他才回過頭去。
順手又拿出一個茶杯,添上一杯茶。
“抱歉,彆的地方不太方便,隻能把你請到拳台這裡來了,李先生。”
“無妨,我鐵口李眼睛還沒瞎的時候,也時常來這裡看拳賽的。
我記得我看的最後一場拳賽,好像是56年,和義興在這裡舉辦的二路元帥選拔戰,那場比賽很熱鬨啊,我幾乎是被人流抬進來的。”
金四爺也輕聲笑了起來,“都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年輕人不懂事,以為拳頭硬說話便算數,就有朋友,受人尊重,現在看來,這世界有那麼簡單就好咯。”
待到鐵口李坐下,金四爺又打量了他一眼。
長衫,氈帽,墨鏡,布鞋,從上到下都是一片黑,隻有那蠟黃色的臉和白色的襪子給這統一的顏色做了些點綴,凸顯出這黑色的深沉。
金四爺又看了一眼對方的手,臉色登時冷了起來。
“李先生,我送您的那隻金拐杖呢,怎麼沒帶來”
“被搶了,前幾天在青山道的時候,被幾個小混混給搶了。”
金四爺眼神變得更加銳利,“混賬,連瞎子的東西都搶,還有沒有王法了你當時就沒報我的名號”
鐵口李隻是笑笑,輕輕搖了搖頭。
“我一個瞎子,用那麼好的東西早晚是要丟的,人沒事就好,說回來這竹杖也挺順手的。”
“也對,人沒事才能逆天改命嘛。”
鐵口李接過金四爺遞來的茶,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