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兩個,三個,隨著那些血滴子一個個倒下,尹秀終於收手。
這時候他的風衣已沾滿了血漬,有的是自己的,但更多的則是來自於血滴子身上。
原本深藍色的風衣被染成紅色,又因為乾涸而變成棕色,顯現出一種不祥的恐怖感。
一個都沒有,如尹秀之前打算的一眼,一個血滴子都沒有能從桃源鄉中退出去。
羅維原本還扣下了兩個人,沒想到他們被擒的時候,或是被同伴殺死,或是自己咬碎了藏在牙縫中的毒藥,瞬間斷氣。
“有點可惜了,一個舌頭都沒留下。”羅維歎了口氣。
尹秀看了他一眼,臉上倒是沒多少遺憾,隻是問道:“怎麼,你也想請他們喝司法奶茶啊?”
羅維搖頭,“我做不出來,但要是春代在這裡的話,我也攔不住他。”
“他要是在這裡,早死了。”
倒不是尹秀巴不得他死,也不是看不上他的功夫,而是因為這場戰鬥實在凶險,誰都有可能死掉,誰都有可能因為疏漏被乾掉。
畢竟就連馬小玉和羅維,也沒能保住嬤嬤的命。
沒錯,她在戰鬥中被流彈擊穿胸膛,等尹秀趕到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了。
“後生仔,你過來。”
嬤嬤想抬手招呼尹秀,但似乎已沒有那樣的力氣,隻能衝他勾勾手指。
尹秀上前,心裡並無特彆的情緒,隻感覺平靜。
這是大戰後的平靜,也是看著一個人將死時不願意打擾對方的平靜。
“後生仔,我是注定沒兒子送終了。
我之前就已經聽說過了,去金山發財的人沒有一個發了財,也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周圍的人都說他們是去修鐵路了,從大西洋的這頭,挖到太平洋那邊,每挖一裡地就要死好幾個人,運氣不好遇上雪崩,山體滑坡,那就是整片整片的死掉。
我想我的兒子沒有那種死裡逃生的好運,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有那種發財的好命的,所以應該也是死在了那裡,被人埋在了哪根枕木下邊。
我僅剩的兒子渡塵,他沒去,也和我一樣相信老母。
之前我說你把他殺了,我不怪你,那也是真的。因為我要是怪你的話,就代表著我不相信老母的話,我們成不了仙了。
我要是恨你,那就代表著他將來不會飛升,那樣我連最後一個兒子都死了,所以我不能恨你。
但是我又想,這麼多人在村子裡被屠戮,難道這也是他們的因果和機緣?
或許是我要死了,所以說胡話也好,腦子不清醒也罷,反正我有點迷糊了。
後生仔,你是道士,你比我們這些所謂的煉氣士更能窺見天機,所以我問你,老母所說的仙山昆侖,真的存在嗎?
我們這些人,有朝一日也能飛升,超脫困苦?”
尹秀不知道怎麼回答,隻是握著她的手,沉默不語。
嬤嬤見狀,笑了起來,聲音淒涼。
“我明白了,後生仔,可是你怎麼連將死之人都不願意騙一下?不敢騙阿婆啊?哈哈!所謂仙山……”
像是嗓子裡突然湧上來一口老痰,喘不過氣來。
嬤嬤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要從眼眶裡擠出來,麵容猙獰,她歇斯底裡叫道:“仙山,仙山是真實存在的!哈哈哈!”
嬤嬤的笑聲逐漸大了起來,然後才咽下最後一口氣,石灰水般的眼睛徹底凝固。
尹秀隻當她是臨死時出現的一些反應,並不感到驚嚇,反而覺得有些可憐。
他合上嬤嬤的眼睛,又從一邊拿過一塊布,將她那已太過蒼老的臉龐蓋上。
然後他看向馬小玉,這會兒她站在冷風中,神情也同尹秀一樣平靜,不知道在想什麼。
“嬤嬤,得罪了。”
儘管不是敵人,但為了更多的信息,尹秀還是隻能使用【血腥回憶】,通過嬤嬤身上還溫熱的鮮血,獲取更多的線索。
法術一經施展,尹秀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仿佛重回了那永無天日的海底。
在他的周圍,一段段記憶像是發光水母一般,在他的身邊懸浮,飄蕩,似乎帶著無法切割的觸手與聯係。
已經知道怎麼搜索了,尹秀心念一動,閃過【老母】這個詞彙。
瞬間,仿若星河般的場景陡然發生變化,數量眾多的水母一下消失,尹秀的麵前隻剩下兩顆懸浮的光球。
隻有兩段嗎?這有些過份少了。
畢竟在那些煉氣士看來,嬤嬤是能夠與老母進行溝通的靈媒,應該是那個與老母溝通最多的人才是。
可為何隻有兩段?到底是她隱瞞了什麼,還是尹秀挖到了更深層,更關鍵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