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真人一隻眼睛閃閃發光,好像想起了之前的輝煌時光。
那時候,算命先生出塵脫俗,為人所敬重,哪個員外大官新建物業,遷墳修陵的,不找他們這些人去看風水啊?
歎了口氣,何真人繼續說道:“你三叔,當時人家都說他得了你祖父三分功力,有他當年的半分風采,因此人送外號病鳳雛。
哦對,你祖父當時還健在,但他立過誓言,一生隻幫人算五百卦,之後絕不會再出手,所以後來彆人有什麼需求,都是找的你三叔。”
“最後一卦,祖父留給了我。”劉半仙說道。
“這我不清楚,但我當時隻覺得你三叔確實是咱們算命先生的榮耀,門麵,要是能追隨他,我就是折壽十年也甘願啊。
可是幾年前,我又與這位故人重逢了。
不是在九州,而是在南洋,不算命了,他在那些鬼佬開設的橡膠園裡做苦工,一天賺一角錢,頭腦也不似以前清楚了,連自己名字都說不出來,隻是乾活吃飯,多的不會。
我那時候隻覺得他或許是受到了某種因果的牽連,等過段時間就好了。
後來時隔半年,我再去南洋的時候,聽說那橡膠園裡發了瘧疾,工人全死了,你三叔也在其中,屍體我沒見著,說是全被堆一塊燒了。”
劉半仙站在那裡,良久沒說話,最後才摘下墨鏡,衝何真人鞠了一躬,“多謝!”
“沒什麼。”
何真人擺手,“我雖然視你為仇寇,可你得意的那會兒,確實是咱們算命先生最好的時代。
如今,宴席散了,當年在宴會宴飲達旦的高人貴賓們也不知所蹤了。
我不是說狄大人不好,他是人傑,是英雄。
然而作為一個算命先生,我終究是想輔助一位帝王,指點江山,而不是被當做可有可無,混一口飯吃的幕僚。
劉半仙,哦不對,那是你的外號,劉傑榮,如今已不像往日了,你我老了,風水堪輿也落寞了。
如今就是真的成了一番事業,得以入了大內,在欽天監任職,也再無少年時的意氣風發了。”
何真人的語氣裡充滿悲戚,有一種鬱鬱不得誌的煩悶和憤慨。
劉半仙則隻是感歎:“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兩人沉默一會兒,劉半仙掏出一根香煙遞過去,“抽一根?”
“我記得你好像不抽煙的。”何真人問道。
“三十歲之前,我隻有三項惡習,喝酒,與女人廝混,往來於賭坊之中。
三十歲後,家財散儘,沒錢喝酒,之前的朋友知己都消失不見了,自然也沒錢去豪賭一場。
於是有了這抽煙的習慣,當然也不是經常抽,因為這煙草也是要錢的,隻是喉頭發苦的時候才來上一隻。
所以,我如今可以一個禮拜都不抽一支,沒有所謂的煙癮。”
“嗬,有意思。”
何真人掏出火柴,劃拉一下點著,先給劉半仙遞火。
劉半仙雙手護著火,在何真人的手背上輕拍兩下,表示感謝。
之後,他也接過火柴,反過來給何真人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