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應龍震驚的聽著這些話,他雖然不理解西川的困苦,可大受震撼。
十一塊錢加上借的四塊,一共十五塊錢,在燕京的確可以省著點花,可以過好一個月的生活!
然而,如果要從西川來燕京,兩千多公裡路,怎麼來?
李向南當初從燕京回紅山縣,一千一百公裡的火車,都要33.5塊的火車票!
更彆說這路上還有長達十幾二十個小時的時間,需要吃喝。
帶著饅頭乾糧的確可以解決,可這兩千公裡的路程,還沒有火車直達!
可以想象到陸沉求學的艱辛。
“沒有辦法,我去年冬天隻能抓緊時間在隊裡掙工分,可再努力的去掙,我一天也隻能掙十個工分!按照我們隊的來算,一天就是兩毛錢的價值!我乾滿了50天,才賺到10塊錢!”
“一起25塊,這就是我來燕京的路費生活費,兩千公裡的路,我要靠它走完!”
“大隊書記知道我今年是不行了,於是讓我趕緊去縣城,走一百多公裡山路去發電報,他們則幫忙去開延期開學的介紹信幫我寄來學校,並讓我立即出發,趕在今年開學的日子,一定要抵達燕京!”
“所以,我拿著大隊開具的讀書上學證明,從今年一月份開始,整整在路上走了八個月,兩千多公裡路程,我風餐露宿,渴了就喝喝水,餓了就啃一口玉米麵做的饅頭,一天就吃一個。
晚上,我就睡在自己縫的帳篷裡,躲在屋簷下,睡在山林裡,沿途我遇到過搶劫的,知道我一路走去燕京上學,不光沒搶我,還贈了我九毛錢的生活費!
我在一個叫黃泥崗的地方,還遇到過狼,差點就被吃了!中途我淋了雨,生了場病,花去了最大一筆兩塊錢!但即便我省吃儉用,我的二十五塊錢在三個月前就用完了!”
“我實在沒辦法了,隻能走兩天,就想辦法找戶人家幫忙乾一天的活兒,換取幾分錢的路費一路往燕京趕!”
“我不敢乘車,我也沒有錢去乘車,我以前一天吃兩頓,後來我沒錢了就更不敢了,我隻敢吃一頓!”
“我喜歡走山路,有林子,會遇到我認識的野果,我就能吃著它們堅持走好些天!”
“鄭老師,我真不是故意遲到的!我走了八個月啊,就為了來燕京上學!我身無分文,孤立無援,但我從沒有一刻放棄讀書的念頭!”
“這六雙鞋,是我出發時母親幾個日夜沒休息納的,它們陪著我爬過高山,淌過小溪,嘗過血泡,是我這一路的見證!”
“正是心中那一份堅持,一直支撐著我走過無數艱難日子,讓我始終都沒有放棄自己!”
“否則,我這一路,早就餓死了病死了累死了!”
“我陸沉,從沒有任何一刻敢懈怠!”
隨著陸沉低沉的嗓音,將那兩千公裡的雲和月緩緩呈現在眾人麵前,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他堅持不懈持之以恒的精神打動了。
林幼薇和胡應龍無法理解那種困苦和絕望,但卻從這些話當中得到了某種力量,那力量叫他們熱淚盈眶。
即便是沉默寡言的段四九,也瞪圓了眼睛盯著陸沉充滿了佩服,感覺到這小子跟自己是一類人。
葉不平潘燕包括鐘山都很是感動的扭著頭看向窗外,眼裡藏著成年人最後的倔強。
而此刻的鄭同喜,那張臉則是最精彩的。
愧疚羞憤忐忑彷徨羞恥自責,並深深悔恨著。
他難過的扭過頭,望向書櫃上的玻璃,想看清自己那張真的不配為人師表的醜惡的臉。
“陸沉!你是好樣的!我因為有你這樣的同學而感到驕傲!”李向南蹲下,把一雙雙棉布鞋拾起,塞到對方的懷裡,“你百折不撓的精神可摧世間一切不公!”
他說著,看向了把背影留給眾人的鄭同喜。
一旁的王德發捏了捏陸沉的肩頭,遞給他一個笑容,隨後也站起身,大聲道:“現在,我們可以給陸沉同學辦理報到手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