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聲,坐著的眾人紛紛離席,跪在中央鋪了綢緞地毯的大道上。
“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福。”
“叩見小殿下,殿下千歲無憂。”
傅應絕脫下了那身莊重的龍袍,玄衣加身,白緞包邊,腰肢緊窄,肩寬臂長。
長腿邁動間,衣袍上暗色紋路的錦鯉躍龍門印花若隱若現。
懷裡掛著個小娃娃,小小的人乖乖趴在他懷裡,緊緊摟著脖子。
小腳還輕輕地翹了翹。
打眼一看,父女倆月裙黑邊,玄袍白緞,竟是兩相呼應!
“好多人,看月亮。”
奶團子悄悄趴在他耳邊說話,落下來的發絲撓在傅應絕臉上。
傅應絕低低應了一聲,“待會帶你看。”
說完,才揚聲喚了眾人起來。
“諸卿落座,不必拘謹。”
“是。”
上首隻一處寬大的坐席,倒是能容納得下三四個人,卻曆來隻能由帝王一人落座。
傅應絕坐上去,又神色自然地將奶團子放在自己身邊,往她後背撐了撐,叫她坐穩些。
小人站起來才將將有那底座高,此刻坐在上邊小腳輕晃。
下首有人習以為常,也有人倒吸涼氣!
這這……
不合禮法。
可卻無一人站出來置喙半句,隻敢暗暗心驚。
傅錦梨骨頭軟,坐著坐著就要歪過來軟乎乎地靠著爹爹。
傅應絕隻點了點她額上的小鈴鐺,叫她注意些。
“莫摔著了,坐不穩我抱著。”
奶團子搖搖頭,“要寄幾坐呀!小梨子長大!”
傅應絕不說話,隻眼中笑意漸多。
父女倆是溫情的,下邊倒是雜七雜八什麼情緒都有。
詹南禹看著上頭的小姑娘眯了眯眼,手上端著的酒盞閃爍著暗紅的色澤。
他眼中明滅不一。
聽聞大啟陛下突得一女,這倒是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可他卻是不以為然的,他眼睛斜斜瞥了眼坐在右手邊的女子。
女子臉上仍舊覆著薄紗,背脊挺直,亭亭玉立卻又身姿單薄。
同上首那位一樣,也是個小公主呢,也是同樣受儘寵愛,如今呢?
這麼想著,他譏諷一笑。
不過是個丫頭片子,不足為懼。
詹南禹仰頭,將杯盞中的液體一飲而儘,一絲淺紅的酒水來不及吞咽,順著嘴角一直蜿蜒至脖頸。
配著那雙桃花眼,妖氣十足。
他是不屑的,李源卻是恍惚的。
他不知是第幾次抬頭去看了。
那是小梨子吧,是的吧?
是那個被他抱在手上想拐帶回家的小梨子吧。
也許是看錯了……
他拿起桌上的茶,一連灌了四五杯。
再去看,還是沒變!
還是小梨子!
李源此刻如喪妣考,恨不得是滿地打滾哇哇大哭!
好端端的小娃娃成小殿下了!
現在彆說回去放羊了!見一麵都要難上加難!
怎麼就是陛下生的呢?
若是有張手絹揣在身上,他定要滿眼含淚,縮在牆角咬著泣不成聲。
李源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又混,殺人又狠。
關外的小衙內渾身是膽,意氣風發,倨傲不已。
這輩子沒佩服過什麼人,當今陛下算一個。
那男人登基之前似江邊染血的野鶴,一人獨領百名士兵就敢殺入萬人大陣,直取敵將首級,全身而退。
時至今日,他還記得那人滿臉漠然,眨眼間便能取人性命,偏又懨懨地將染血的指節細細擦拭得纖塵不染。
小梨子是他閨女兒哇!
嚶嚶嚶。
李源看著上邊,心情沉痛。
即使有些接受不良,但他心底下已經開始盤算著曲線救國了。
他曆來唯陛下馬首是瞻,不知陛下看在他忠心耿耿地,能不能將小殿下偶爾給他多看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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