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同自己往日的學生,如今的“同門”一一頷首,
“擋著做什麼,課後無需溫書了嗎?”
他語氣很和緩,一點鋒芒都沒有,笑起來更是雙眸彎彎,下至圓潤鼓起,瀲灩精致。
看起來脾氣太好,太招人欺負。
可是他的目光又太過平穩冷淡,就算笑得再和煦,也無端有壓迫感。
幾個孩子幾乎都是下意識地一激靈,腦子還沒動呢,身體已經如演練了千萬遍一樣挺直了腰板。
原本氣勢洶洶要唯落安是問的薛福蔚更是聽見自己字正腔圓慫頭慫腦地回了話:“需要的,需要,我們個個課後都是要溫書的。”
說完,他自己都懵了。
這是.....
這仿佛刻進骨頭裡的狗腿子般的直覺是怎麼回事。
他薛福蔚何時這樣卑躬屈膝奴顏媚骨過!
薛福蔚後知後覺地惱羞成怒,
“都下課了我不讀書是正經的,你是誰你哪兒來的,為何同我大哥一道,蔚蔚子不同意,你要先跟我玩兒,我答應了你才能同大哥玩兒。”
落安沒說話,隻是抬起了頭來,掀起眼皮,笑意吟吟。
薛福蔚後背忽地鑽起一股子涼意,
他極力忽略掉那點怪異,梗著脖子小眼睛一飄,色厲內荏:“我就不讀書。”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那句,隻是大腦“叮”地一下就脫口而出了。
“不讀便不讀罷。”落安也沒說什麼,他柔聲道,“同我說做什麼。”
“不是地,我——”
薛福蔚又要說話,卻被他自己趕緊地捂住嘴巴,吞下了後頭都幾個字。
小眼睛裡盛滿了驚愕,
真是邪了門了,
這麼眼前的小孩兒說一句他就下意識地要回,而且還是那種不受控製的狗腿子。
不止他這樣,彆的幾個小男孩兒也是一樣的感覺。
他們在落安看來的時候,連腰都不敢塌,大腦沒思考明白,身體已經先行一步了。
就好像,
就好像被這樣似壓製似包容的目光注視過無數遍,也在這樣的溫聲細語中受教千百次。
真是邪了門了。
季楚眼神慢慢地變得戒備起來,他眼神不經意地掃視落安同傅錦梨碰在一處的肩端,又慢慢挪到落安那張臉上。
白皙,無害,黑的黑白的白。
眼熟得很,
在哪兒見過。
“你是誰。”他問得直白,戒備但並無惡意。
“是小落!”傅錦梨見縫插針,
她擠在幾個孩子中間:“是小梨子小孩兒,我帶來,帶小落哥一起上學,上學跟梨子找爹爹吃飯,小落哥保護,保護梨子!”
“陛下?”季楚抓了個關鍵詞,“這是陛下.....為小梨子安排的?”
為她安排的?
不是哦,是小梨子自己安排的,
但是爹爹同意了,那就變成也是爹爹安排的了。
於是她仰著腦袋”嗷”了一聲,表示肯定。
“跟小梨子上學,跟小梨子一起上學呀,好朋友,要跟小落哥好朋友,不然小落哥長大,長大啪啪打!”
不跟夫子做好朋友,等夫子長大了要打他們手板!
傅錦梨是這意思,可是幾個小夥伴都沒明白,隻當糊塗蛋在亂說。
不過知曉人是傅應絕安排的,那他們也放下來戒心,還一一同落安自我介紹起來。
隻是趙馳縱跟薛福蔚這倆不太樂意的樣子,
等落安帶著傅錦梨出去了,他倆還同丁雅言跟月彎彎蛐蛐起來——
“有古怪!絕對有古怪!”薛福蔚滿口篤定,“我作為大哥座下第一小弟,夫子又不在,保護大哥我在所不辭!”
古怪?
丁雅言看他的眼神怕是還要更古怪一些,可是小胖子毫無察覺
趙馳縱也跟著他道:“或許有些,我想著我膽子應該夠大的嘛,也就是怕怕陛下跟夫子,哦,還有周大哥,怎麼剛剛小落看我一下我恨不得鑽個洞走了。”
他又抓狂:“真有古怪!”
月彎彎欲言又止,可最後還是善心大發,提醒兩人:“既是陛下安排的,你們也該同......小落好好相處。”
這個小落她說得很僵硬生疏。
“不可能!”薛福蔚嗷嗷叫喊,不知想到什麼,竟是悲上心頭:“我的夫子啊,我的夫子生死不明,我在家一天要供三頓飯,頓頓不落。”
“我們師徒二人情誼深厚,師門三人情比金堅,如今來個不明不白的小子要插足,蔚蔚子——”
“蔚蔚子——我心裡苦啊,竟有人要搶我第一小弟的位置,方才大哥都沒找我玩兒你瞅見沒。”
“夫子啊——你一走,我蔚蔚子也是豬狗不如了!”
月彎彎:.......
“你......”她建議道,“或許夫子是樂見其成呢?”
“不可能!”薛福蔚不信,甚至覺得丁雅言在危言聳聽,“夫子說了,咱們一家三口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現在又來一個粘著大哥的,夫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他的!”
月彎彎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就連丁雅言都難得開口,罵了一句:“傻子。”
“嗯嗯!”傻子點頭,“那小落就是個傻子,雅言你罵得好!”
丁雅言:
目移,不再說話了。
傻子還在繼續:“等我回家,等爺爺回家,在我夫子墳前告他一狀,叫他老人家天上有知,曉得蔚蔚子的苦心。”
趙馳縱都聽愣了:“夫子不是回家了嗎,你怎麼說得跟死了一樣。”
薛福蔚隻用一種自己承受了太多的的複雜眼神看他,最後萬語千言隻化作一句:“你不懂。”
這個趙馳縱也是傻子,
夫子都隻剩那麼大點兒了還蒙在鼓裡呢。
也就是他蔚蔚子了,
承受了太多太多。
————
傅家的兩個兒女。
一個表的,一個親的,都去上學了。
傅應絕老懷甚慰的同時,還有些想看熱鬨,瞧著時間差不多了竟是驅駕親自往學宮接孩子下學。
遠遠見到幾個孩子一道出來,他一眼就鎖定了裡頭看著最乖的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