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一灘死水。
死水放久了,裡麵也會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垃圾。
克雷頓拿著蠟燭為地窖照明,他黃褐色的眼睛隻受了一點光便在昏暗中閃閃發亮。
地窖的頂端掛著許多鐵鏈鉤子,他用它們掛起生肉,防止老鼠偷吃。
但這防不住人。
一個男人正背對著他對著啃食著吊起來的凍肉,肩膀聳動,咀嚼聲連綿不絕,肉塊連著的鐵鏈也簌簌抖著。
克雷頓之前做出過聖杯會有操控活死人能力的猜測,現在也證實了這一點。
殖民地有很多類似的傳聞,還有不知真假的照片流傳,那些半生半死的家夥生前受儘折磨,死亡比他人更痛苦,因此亡魂被束縛在腐爛的屍體上滿懷怒火,巫師知道怎麼把它們喚醒為自己效力。
據說它們渾身散發腐臭,在食譜上和狼人相似,饑餓感更是永遠得不到滿足。
會被生肉吸引就是這個原因。
但克雷頓從來沒想過對方會在生肉麵前失控。
監視任務還沒完成就開始偷竊了,一點敬業精神也沒有。
感受到光線的變化,咀嚼聲停下了,那個男人轉過頭來,露出一雙玻璃珠般無神的眼睛和沾滿血跡的嘴角,
克雷頓記得他的氣味,因為在劇場裡有見過。
“你在這裡乾什麼?再不出去我要叫治安官了!”
按理說活死人是不能說話的,但克雷頓在劇場裡看到對方時他還蠻活躍的,能做出複雜的表情和動作,所以姑且嘗試了交流。
活死人沒有說話,它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稍微屈膝用力,隨後猛撲了上來。
克雷頓抬起空著的右手抓住他的手腕,阻止刀刃傷到自己。
活死人的力氣比一般男性大很多,如果是以前的他,應付起來可能還比較吃力。
但對於已經成為狼人的他來說,活死人的這點力量絕對不夠掙脫他的桎梏。
已經失去人性的怪物沒有因為右手被製住就放棄,它左手反過來抓住克雷頓的手腕,然後張口咬了過去——牙齒意外的整齊。
克雷頓沒有讓它得逞的意思,他腰身一轉,將重量轉交給右腿,左腿微抬,對準活死人的膝蓋就是一個快而有力的側踹。
脆響之後,活死人的右腿橫向翻折過去,
它失衡後的身軀一歪,沒能咬中克雷頓的手,但還是抓著他的右手緊緊不放。
在克雷頓的左手上,蠟燭上的渺小光焰隨著氣流擾動快速閃爍著。
克雷頓雖然有夜視能力,但這隻是他的眼睛更容易聚光而已,在真正沒有光線的地方,比如地窖裡他仍然看不清,所以還是要帶照明用具。
如果蠟燭不慎熄滅後對方還能自由行動,那他將陷於不利的局勢。
不能留手。
做出決定後,他緊握蠟燭的左手高舉,被抓住的右手卻猛然往回抽,讓已經失去一條腿行動力的活死人向他這裡傾倒,然後切換重心,用左腿站定,一記膝撞從右往左重重轟在對方的太陽穴上
屍體栽倒後,地窖內陷入一片黑暗。
克雷頓的動作幅度太大,蠟燭還是熄滅了。
他在黑暗中把還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解開,接觸時感受到了遺留餘溫的柔軟皮膚,頭腦頓時一片空白。
他記得,在傳說中,活死人的身體是冷的
次日上午,
從聖梅隆教區的治安署出來,克雷頓的心情史無前例的糟糕。
治安官不是一份工作,而是出於一般人出於正義感的兼職,
各市的治安官都由市民自行選舉並募集經費,因此權力不大,執法方式也鬆緊不一。
他作為人脈廣泛的古董商,在市裡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治安官們甚至沒有去他家裡,就已決定了他的清白。現在屍體已經送去了治安署的停屍間,等待它生前的家屬來領。
那個死掉的人因為非法入侵,而且行為有暴力傾向,即使死了也不會判他謀殺。
但事情不是這樣算的。
乾掉一個立場鮮明的敵人,他不會有任何愧疚,殺死一個精神不由自主、被幕後邪惡控製的人則是另外一回事。
這個人生前可能是個正派人,現在卻背負著罪名死去。
這都是聖杯會的罪過。
那股腐爛的氣味誤導了他,他原本以為那隻是個活死人,卻沒想到是個完全的活人。
在近距離接觸後,克雷頓發現屍體上的那層腐爛氣味雖然濃厚,但卻浮於表麵,不是那個監視者自身的味道。
那個味道應該源自聖杯會的幕後黑手。
克雷頓相信對方擁有把人變瘋然後施加精神控製的能力,不然沒法解釋這個可憐人也會吃生肉的事實——他的身體隻是個普通人而已。
事已至此,監視者沒有回去,聖杯會派來薩沙市的使者也該知道他這裡出問題了。
不管是不是意外,對方都可能加大乾涉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