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看見的。”陶飛給張援民解釋道:“我們這南山上頭有個青石頂子,那旮遝老大一片石塘帶了,三年前我們大隊有人擱那兒摳鹽窩子藥鹿……”
陶飛話剛說到此處,就被張援民打斷,隻聽張援民道:“招來大熊霸了?”
張援民這一句話,倒是把陶飛弄得一愣,陶飛問道:“你咋知道?”
張援民微微昂頭,挺胸道:“我跟我爹,也這麼讓熊瞎子攆過。”
李文才、陶飛:“……”
一老一少有些無語,這明明是件挺悲傷的事,咋在張援民嘴裡說出來,好像有點洋洋得意呢?
鹿,渾身是寶。
但這年頭,就連鹿胎都不值錢,主要是取公鹿的鹿茸。
所以,藥鹿就得在四五月份,於鹿常經過的地方,摳鹽窩子。
而鹿活動的區域,與棕熊差不多,都是在高山腳的亂石塘、石塘帶周圍。
摳鹽窩子的人藥死馬鹿以後,割茸或取其他鹿貨,然後背一些鹿肉下山,剩下大半的鹿肉,一般都留在山上。
這也是沒辦法,因為成年的馬鹿,四五百斤、五六百斤太常見了。這麼大的一隻鹿,從高山往下背,一兩個人根本整不下來,隻能回去呼朋喚友,第二天再來。
而四五月份,恰好又是棕熊剛結束冬眠,肚子正餓的時候。迎風十裡,讓它聞著大馬鹿身上那股膻味和血腥味,它都會趕過來享用鹿肉。
有時棕熊甚至要吃上一夜,以補充自己冬眠的消耗。
如此一來,獵鹿人第二天帶人來背鹿肉,就有遇熊的危險。
那年,永興大隊的幾個人就叫大熊霸給攆了,多虧大熊霸吃了一宿,撐著肚子不太願意跑,要不然那幾人裡肯定有回不來的。
獵鹿人回來以後,就去找人獵那大熊霸。
永興大隊有的是獵人,但獵鹿人怕熊膽不夠分,就隻找了跟他關係比較好的兩個炮手。
但等他們到了,那熊早就不見了。
開春那幾天沒雨,地上沒有熊的足跡,獵人也沒招,就回到大隊,找打狗圍的人,帶著獵狗上山。
第二天,八條狗上山。等到下午,隻有兩條狗是自己走回來的,還有兩條狗是被背回來的,至於其它四條狗,全都留在了山裡。
第三天,又一幫打圍人帶狗上山。十條狗,背回來六條,剩下四條狗又留在了山裡。
這大熊霸厲害,那是誰都想到的事。關鍵是兩仗下來,所有人都沒看到過這頭棕熊。
這就不是一般的厲害了。
然後,永興大隊的獵人隊入山,分成數十個小隊,把獐麅野鹿打死不少,但始終沒能找著那頭棕熊。
這也正常。
山林之間,最靈者莫過鷹眼、鹿耳、熊鼻,據說熊的嗅覺,是狗的十倍以上。
人掐不著蹤,離著老遠被那棕熊嗅到,它就遠遁而走。
這種情況,隻能驅狗圍熊。但狗是能追上它,可乾不過這大家夥,沒等人到,狗幫就折了。
至於說,領三四十條狗去圍,那是不可能的。永興大隊倒是有這麼多獵狗,但這些狗分屬十幾家,湊到一起,還沒等戰熊呢,就狗腦子打出狗腦花了!
這熊未犯永興大隊分毫,而且又沒傷人啥的,於學文就沒動用迫擊炮。
於是,永興大隊收兵回隊,開始忙活春種。
直到秋天的時候,有人回來說,在那大青石頂子下麵的圓棗子溝裡,又看見了那頭熊霸。
之前獵鹿人他們被熊霸攆的時候,看清了這熊霸的樣貌,它渾身毛發呈棕色,唯有一隻熊耳是純黑的。
此時那圓棗溝裡的熊霸,正是有一隻耳朵是黑的。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永興大隊五個獵人掐著五棵半自動步槍上山,但不管拿啥槍,還不等人到,棕熊一嗅到氣味,就早早地走了。
人到了,隻能發現那有熊霸留下來的綠色稀屎。
至於領狗去圍,永興大隊的人是不乾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禮拜,東方保衛廠來了兩個獵人,他倆合夥帶了十一條狗。
東方保衛廠,專門造槍支彈藥。
這廠裡多能人,但槍法再好,首先一點是得能撈著槍打。
他們領狗入山,從兩家頭狗開聲到十一條狗全部啞火,連十分鐘都沒用上。
等打圍的人到了,除了救狗,什麼都做不了。
從此,陶大寶就告戒永興大隊的獵人,彆去照量那個大熊霸,它離永興大隊十好幾裡地,井水不犯河水的,惹乎它乾啥?萬一傷了人,豈不是麻煩?
永興大隊的獵人也不傻,知道打不著,便借著陶大寶這個台階,就都下來了。
平日有外人問起此時,永興大隊的人就說,治保主任不讓打。這樣,彆人也說不出啥來。
一晃三年,在永興大隊這些獵人的口中,這頭熊霸早都被封王了。
就像之前在新愣場連殺兩人的野豬王一樣,當戰績達到一定程度,這頭熊霸就是名副其實的熊王。
在聽陶飛講完這熊王的傳奇三年後,張援民眼珠黑亮亮的,轉向趙軍問道:“兄弟,我有……”
“大哥!”張援民一開口,就被趙軍給打斷了。現在可以這麼說,張援民一撅屁股,能拉幾個羊糞蛋兒,趙軍都知道。
而張援民一張嘴,趙軍也知道他要說啥,所以趙軍也不容他說話,直接道:“這個,咱們不打!咱來抓點麅子,打倆野豬、打倆黑瞎子多好啊”
“嗯。”張援民聞言,當即點頭答應。他們這一夥人,以趙軍為首,趙軍說啥是啥。尤其是出門,更是如此。
李文才一看,忙招呼陶飛道:“小飛呀,晚上擱這兒吃唄,咱烀黑瞎子肉。”
“我媽在家也做呢。”陶飛道:“我爺還讓我來找你們,讓你們都上我家吃去。”
“那不行啊。”李文才一皺眉道:“那黑瞎子大腿,都讓我緊完了。”
李文才說的緊完了,就是焯過水了。不但黑瞎子肉如此,所有的肉使熱水一焯,都會緊縮。
“小飛呀。”這時,趙軍對陶飛說:“你回去跟我嬸說一聲,我們今天不過去了。完事兒,你過來,咱擱李爺這兒吃。”
“對呀,爺們兒。”李文才道:“回去讓你爺也來,我老哥倆喝點兒。”
“哎!”陶飛答應一聲,就往他家的方向跑。
見陶飛走了,張援民、解臣在院裡卸肉,李文才忙往屋裡去張羅菜。
可他剛進屋,卻發現趙軍跟進來了。
李文才問趙軍道:“咋了,爺們?還要點啥?”
“啥也不用,李爺。”趙軍道:“你們剛才說的那青石頂子,是不是離青石砬子不遠。”
“哎呀……”李文才皺眉沉思道:“青石砬子,這名聽著熟悉。”
聽李文才如此說,趙軍又問:“李爺,那你聽說過懸羊沒有?”
趙軍此言一出,李文才猛地抬頭,一臉震驚地看著趙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