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孫興旺家門前,當孫長友帶著趙軍三人要進門時,那青老虎忽然叫了兩聲。
之前它一聲不吭,此刻冷不丁地把趙軍嚇了一跳。
“哎呦!”趙軍向那狗看去,卻見那狗腦袋垂了下去,把下巴搭在爪子上,曬著冬日的陽光。
“不用搭理它。”孫長友衝趙軍一笑,隨手拽開房門時,並道:“它給屋裡人提醒呢。”
“是嗎?”趙軍驚訝地再次轉頭看向那狗,平時趙家來人時,即便是自己家人,院子裡的狗也會開聲。
而這青老虎,在趙軍他們到來時,它不叫喚;在孫長友帶著三人進院時,它還是不叫喚。
但當趙軍他們即將進屋時,這狗卻是給它的主人提了個醒。
“誰來啦?”這時,從屋裡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孫長友往裡一探頭,回應道:“興旺哥,家來客(qiě)了哈!”
說來也有意思,那孫長東跟孫長友是叔伯兄弟,可孫長東跟這孫興旺不對付,孫長友卻與孫興旺稱兄道弟。
“兄弟,快來!”那沙啞聲音的主人,應該就是孫興旺。
“來,來!”孫長友聞聲,忙招呼趙軍三人往屋裡進。
昨天中午,趙有財他們在食堂裡嘮嗑的時候,就說這孫興旺家有錢。
他家這房子門朝北,進門是外屋地,東西各兩個大屋,外屋地往裡是一個小屋。
在本地,人們管南北通透的房間叫大屋,否則就叫小屋。
此時,孫興旺就在這小屋裡。
這小屋朝南,與外屋地的隔牆正好是麵火牆。在火牆下,擺著八隻兔子。
這兔子還都凍著,應該是孫興旺溜套子溜回來的。
“興旺哥!”孫長友一邊叫人,一邊帶著趙軍三人往小屋裡走。
推門一進屋,就見一頭發亂糟糟的男人坐在炕上,他下半身蓋著一條臟兮兮的被子。
這年頭,家裡沒個女人就這樣。
“哎呦!”一看孫長友身後跟著一個陌生人,孫興旺忙將蓋在腿上的被子掀開。
就當他掀被的時候,趙軍見他那掀被的右手,手掌向內蜷縮著,五根手指還聚在一起,形似熟雞爪。
這是手上有傷。
“這誰呀?”孫興旺匆忙地掀開炕頭這邊的炕席,在那炕席下拿出兩團稻草、兩塊棉布和兩隻鞋。
大雪冰封東北大地,人在外奔波,鞋外麵沾雪。而鞋裡腳熱,走路多了甚至還會出汗。
如此一來,等到家以後,鞋外麵沾的雪一化,使得這雙鞋內外都濕。
這年頭困難,普通的農村人能有一雙棉鞋就不錯了。
這鞋濕了就得趕緊烘烤,以免有事出門的時候沒鞋穿。
而烘鞋,就是將其放置在炕頭這邊的炕席下。
看外麵火牆下的凍兔子不難猜出,這孫興旺應該是起早溜套子去了,回來以後把鞋脫下來烘烤。
至於那兩團稻草和兩塊棉布,隻見孫興旺快速地把稻草往鞋裡一塞,這稻草可充當鞋墊,能起保暖的作用。
“來,來!小兄弟,你們進屋、上炕。”孫興旺一邊揚頭招呼客人,一邊把那棉布往腳上包。
這叫打包腳布!
這跟以前舊社會裹小腳的裹腳布不一樣,這個包腳布一是起保暖的作用,二是為了防止磨襪子。
孫興旺麻溜地打著包腳布,孫長友替他招呼趙軍三人坐下。
此時的孫興旺左腳踩住一塊棉布,左右往腳麵上一包,然後兜住後腳跟的同時,從旁邊拿過一隻牛鼻子鞋。
牛鼻子鞋,顧名思義形如牛鼻。這鞋好像沒有腳麵,就是兩邊鞋梆,前一掐、後一掐。
孫興旺這雙鞋,破破爛爛的,而他襪子都露腳後跟了,棉襖胳膊肘也破了,甚至能看到裡頭的棉花。
由此可見,這孫興旺混的不咋的。
“如海也來啦!”這時的孫興旺注意到了李如海,笑嗬地跟著孩子打了個招呼,並問道:“今天又乾哈來了?”
孫興旺和孫長友兩家是鄰居,那天李如海帶著張利福來買牛的時候,孫興旺還過去幫著套爬犁了呢。
“今天人家買你狗來了!”孫長友說完這句,便給孫興旺介紹趙軍,道:“這是誰,你認識不得?”
聽孫長友此問,孫興旺眯眼一看趙軍,瞬間把眉頭皺起,搖頭道:“不認識。”
說著,孫興旺向趙軍問道:“小兄弟也是永安屯的?”
“嗯呐。”趙軍笑著點頭,道:“我叫趙軍。”
“呀!”趙軍一報名和姓,孫興旺頓時一怔,瞪大眼睛驚訝地道:“伏虎將!”
趙軍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一報名,聞者就能叫出自己外號。
趙軍有些不好意思,可這種待遇恰恰是李如海夢寐以求的。
隻不過,這小子至今還沒闖出什麼好的名堂。
“快來!”孫興旺抻胳膊拽過裝煙葉子的小筐,招呼趙軍道:“抽煙。”
“大叔,我不會抽煙。”趙軍雖然如此說,但卻把小筐接了過來,然後給了旁邊解臣,道:“給我小弟來一顆。”
解臣當即把煙筐接了過來,隨即便捏了一撮煙葉,順著撚在台曆紙上。
這時,趙軍又把煙筐還給了孫興旺。
孫興旺和孫長友點著煙後,孫興旺抽了口煙,看向趙軍道:“爺們兒,我聽說伱那幫狗可惡了!”
“唉呀!”趙軍也不瞞著孫興旺,歎了口氣後,苦笑道:“前幾天上山,折個頭狗、折四個硬幫腔子。”
“唉呦臥槽!”孫興旺驚呼一聲,道:“那你這狗幫散了?”
按照趙軍剛才的描述,這一仗就折了五條狗。而很多打狗圍的人,家裡可能都沒有五條狗。
“啊……那倒沒有。”趙軍道:“還有幾個狗。”
“那我明白了。”孫興旺點頭,道:“你是沒有頭狗了,完了想買我的老虎。”
孫興旺這麼想也沒毛病,有不少狗幫都沒有頭狗,山上就靠二黑、白龍那樣帶溜子的硬幫嗆統領狗幫。
趙軍聞言一笑,也沒跟孫興旺說自家還有兩大、三小五個頭狗呢。
趙軍沒辯解,孫興旺便繼續往下說道:“我給你說說我家老虎的活兒。”
這是必須的,凡是買狗,必須得跟狗主人問好了,這狗身上有什麼樣的活兒。
然後等狗到家與人熟悉之後,人帶著狗上山打圍。如果在圍獵中,發現這狗跟它原主人的描述不一樣,那麼按照規矩,可以把狗給原主人送回去,讓原主人把錢給還回來。
此時不用趙軍問,孫興旺自己就說:“凡是這山裡,咱打圍人磕的東西,它都乾!什麼野豬、黑瞎子、麅子、大個子,沒有它不乾的。抬頭香,香頭嘎嘎地,雪溜子、旱溜子沒有不行的。趟子麼……”
說到此處,孫興旺停頓了一下,才道:“要擱二年前,七八裡地也能磕,但現在不中了,但五裡地絕對沒問題。”
說著,孫興旺微微搖頭,似乎有些惋惜。
趙軍微微點頭,笑著問道:“大叔,我聽說咱這狗乾黑瞎子靠。”
“哎呀媽呀!”孫興旺一撇嘴,聲音瞬間拔高,道:“啥叫靠啊?我們那是一絕!你彆管咋的,是摳黑瞎子倉,還是圈呐,十個……”
說著,孫興旺右手不好使,便用左手的拇指、食指比劃個八,搖著道:“少說能給你磕下八個。”
“這不是吹。”孫長友在旁看了李如海一眼,然後笑道:“就我賣出去那牛,去年還給他拉好幾回黑瞎子呢,後來拉的那牛都不怕黑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