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聲音依舊虛弱,但不再像之前那般細弱蚊蚋——
“吾乃穀重真人。”
眼前的小院像是一潭水被人攪動,大鼎陡然消失,眼前場景不斷幻化,最後變得乾淨、整潔。
一名穿著青衫的孩童推開門,走出小院。
他在院中念書、修行、煉器……
時光流逝,孩童逐漸變成少年,然後是青年,白發蒼蒼的老者。
褚千秋站在原地,像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被動地觀看著一代煉器大能的一生。
院子外麵,不斷有修士前來跪拜。
他也越來越忙。
他練出的法器引發的異象也越來越盛大。
但是褚千秋感覺不到他的喜悅。
空氣中充斥著焦躁的氣息。
明明是一場幻境,褚千秋卻似乎聞到了空中濃鬱的血腥氣息。
終於,他邁過了仙人那一關。
隻是他沒有飛升,反而抱著他的鼎沉默的看著天。
他喃喃自語:“我該走嗎……”
最後,他沒有走。
以身入局的仙人以燃燒自己的壽元為代價,留在了這方小小的院子裡,院子是他的整個世界。
而他青銅鼎,承載著外麵的整個世界。
終於,外麵的世界大戰結束了。
前來求取法器的人變得稀零,最後再無一人。
頭發亂如枯草的佝僂老者站在青銅鼎前,手輕輕摸著它,麵上露出微笑,說:“老夥計,乾得不錯。”
他雙瞳潰散,保持著這個笑容,就這麼站在原地,永遠地站了下去。
滄桑變化,鬥轉星移。
一段無人知曉的大陸塵封曆史就這麼以一個人的視角在褚千秋的麵前出現。
最後,院子變回了原樣。
一如褚千秋剛進來的時候般,比人還高的荒草長滿破舊小院。
腦子裡的所有聲音消失。
那個指引他前來的穀重真人的聲音也完全湮滅。
褚千秋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抬腳邁入院中。
扒開高高的草叢,褚千秋看見了青銅的旁邊,站著一具佝僂的屍骨。
褚千秋取下背上的包袱,從裡麵掏了許久,最後隻掏出一隻乾癟皺巴巴的蘋果,香還剩一炷。
褚千秋把僅剩的蘋果放在穀重真人的屍骨前,點上香。
“吱吱吱!!!”
褚千秋懷裡金啾啾拱來拱去,最後裡麵跑了出來。
褚千秋大驚,想要把它抓住,但是它的速度比褚千秋更快。
它跳下褚千秋的背,以一種閃電般的速度爬上了穀重真人的屍骨。
褚千秋心中一震,嗬斥道:“滾下來!”
然後,便見金啾啾叼著那隻破布娃娃蹲在了穀重真人的肩膀上,它放下破布娃娃,爪子抱著穀重真人哇哇大哭。
“主人!哇啊啊啊!!!!”
褚千秋想要薅住它的手不由得一頓。
這一刻,褚千秋才突然意識到,剛才的幻境中,穀重真人的形象,和金啾啾一直收藏起來的破布娃娃,是那麼的相似。
它,竟是穀重真人的靈寵。
褚千秋沉默了一瞬,收回了手。
“嗡!”
腦子似乎跟什麼東西同頻共振了一瞬,褚千秋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是阻擋不住這股震動。
它以一種蠻橫的姿態,強行衝入褚千秋的腦海。
下一瞬,褚千秋感覺自己的腦子裡,多了一個東西。
是一口簡單古樸的青銅鼎……
隨著青銅鼎入腦的一瞬間,褚千秋感受到一大股與煉器相關的傳承內容也一起塞入了他的腦中。
褚千秋意識到什麼。
他忍著腦海的不適感,猛地看向院中,那口巨大的青銅鼎已然消失,原本扶著青銅鼎的屍骨轟然倒塌。
風霜歲月的侵蝕,讓它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一點衝擊。
在落地的一瞬間,化作無數殘渣。
金啾啾坐在殘渣中,叼著小破娃娃,被白色繃帶包的嚴嚴實實的小尾巴耷拉著,“雖然你人挺壞的,跪拜主人也沒安好心,但是……你是唯一一個。”
褚千秋:“……”
拿出鎬子挖了個坑,褚千秋把穀重真人埋了進去,然後找了塊石頭立在上麵,將就著用鎬子給穀重真人刻字。
金啾啾蹲在褚千秋的身邊看。
它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說:“你的字好醜。”
褚千秋麵無表情道:“彆逼我在可憐你的時候扇你。”
金啾啾:“小爺真是樂了。我主人是穀重真人,需要你可憐?”
刻好字。
褚千秋站起身,看著穀重真人之墓幾個字,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知道以你主人這樣的境界,也不需要這些東西了。但是刻上名字也是算好的,至少表示本師兄永遠記得他。”
扛起手裡的鎬子。
褚千秋轉身離開院子。
金啾啾:“你就這麼走了?!”
褚千秋扭頭,便見金啾啾憤怒地站在墳頭,盯著自己看。
褚千秋摸了摸下巴:“還有什麼遺漏的?”
金啾啾伸出爪子指指自己。
褚千秋沉默了一瞬,緩緩道:“行,給你也立一個。”
金啾啾氣得原地轉圈圈,暴怒:“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你忘記我了!你繼承了主人的傳承,你也得繼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