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魔說,隻有去問道閣才能拿到他想看的書。
為了解開血契,祝鈴瀲壯起膽子走進當鋪。小夥計依然睡得很香,老貓微微撩開眼皮。
店裡死氣沉沉,無人接待,若是尋常人定然轉身就走。
祝鈴瀲想起魔所說的,伸出右手在櫃台上敲了敲,三長一短,共敲兩次。
第八聲一落,小夥子猛地睜開眼睛。上下看了她一番。
祝鈴瀲微抬著下巴,任由他打量,臉不紅心不跳道:“帶我下樓。”
櫃台後一道牆壁緩緩打開,她有模有樣地走了進去。
摸黑下得五十餘石階,一隻肥碩慵懶的虎獸端坐在儘頭。虎獸挪開身子,便是彆有一番光景。
映入眼簾的是寬敞的大廳,櫃台裡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符籙、法器與丹藥,按照類彆整齊排列。
牆上張貼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消息,包括尋人啟事、懸賞任務、交易信息等等。
身著長袍馬褂的老掌櫃,一把算盤撥弄著響亮,在祝鈴瀲走進來的一刹那抬起頭。
他麵容清臒,微微一笑:“小修士,是哪家的?”
“三家齊心,不分你我。”祝鈴瀲鎮定答道。她敏銳地察覺出,老掌櫃起碼有化神境的修為,若是發現她是假的,將她趕出去還好,要是直接出掌將她打死在這地下閣內,恐怕也無人發覺。
得小心行事。
祝鈴瀲是符師,其他不會鑒賞,單看櫃台裡的符籙,有的敕令筆跡工整清秀,春柳含煙;有些寫的灑脫不羈,龍飛舞鳳。皆挺拔有力,流淌著深厚的靈力,毫無疑問出自大能之手。
這樣的資源可以免費獲取,果然是隻有那三家大宗門才有的實力。也難怪不願與她們這些窮鄉僻壤的小宗門共享。
老掌櫃似乎已經放下了戒心,他問:“那你要些什麼?”
“書。哦,咒文法術的書。”她微微頷首。
老掌櫃揮了揮衣袖,一盞盞琉璃燈立即亮起,燈下一排排書架高大密集,一眼望不到邊。
他又低下頭忙起彆的事情:“自己選。”
祝鈴瀲道了聲多謝。便放輕腳步,走入書架間。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放輕腳步,也許是心虛至極,也許是被這浩瀚書海所驚。
巨大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記載著丹藥靈草、符籙咒術、修真曆史,乃至人族典籍,書脊上書名以金字淺淺浮動。
定睛看上五息,書就會自動落到手上。
她屏住呼吸輕聲翻了翻,並未見其中提及血契,失望地又放了回去。老掌櫃撥打算盤的聲音在空寂的閣樓間格外清晰,祝鈴瀲憑空咽了兩口口水,決定還是不一一翻閱,先挑了回去再看吧。
書越拿越多,直到她的芥子袋快支撐不住了才罷休。將要離開之際,她無心看到一本《九洲遊記》。
祝鈴瀲對話本遊記一類的書向來毫無抵抗力,最適合睡前看了做周遊世界的美夢。剛要抽出來,身後冷不丁響起蒼老的聲音:“彆選那本。”
她猛回頭,隔著書架空隙,看到老掌櫃正直直地無聲盯著自己。他麵頰消瘦,眸光卻威壓倍增。
“為何?”祝鈴瀲迎著眸光,臉色無異。
“這書上有應該被抹去的人。”老掌櫃慢慢走過來,將這本遊記拿走,“不適合擺在這裡了。”
祝鈴瀲不便多問。回到櫃台,等老掌櫃統計被她拿走的書目。無聊中她瞥向牆上修真界的消息,想了想,試探性地嚴肅問道:“您這裡可有近日岷江城中女妖的消息?”
老掌櫃並沒有生疑,隻搖搖頭:“不就是偷幾個孩子,這等小妖還不足掛齒。以前異鬼作亂,人間才是大亂。”
“異鬼?”祝鈴瀲問,“您經曆過那時候?”
她略有耳聞。修真界如今偶有小妖作祟,也絕對算得上是風平浪靜,祥和安寧。
但曾經在五十年前,有異鬼為禍人間。那是一種天生地養的邪物,神秘而詭異,自無極雪山而生,它們能將死去的人或動物變為鬼屍,為其效力。活人一旦被其咬上一口,就會立即同化。
修真界派出了三百名最勇敢的修士,遠赴無極雪山將異鬼斬儘。而他們亦身死道消,同歸於儘。
“那時候我才十歲。”老掌櫃似乎陷入某種回憶,“親眼看著那三百名修士出征,卻一個也沒有活下來。”
祝鈴瀲想起曾經看過的話本傳說,斬釘截鐵道:“不對!”
她心中崇拜:“天元峰的唐宗主活下來了。而且一戰成名。他集三百修士之願,一劍劈斷無極雪山。那一劍,風雲變色,天地共震!”
老掌櫃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小修士是昆侖山的弟子?”
祝鈴瀲臉登時紅了:“你,你怎麼知道?”
“你說的是天元峰的唐宗主,而非我宗宗主;而明月湖近年來與天元峰暗生罅隙,自然不會這番真情實意地誇讚。便隻可能是昆侖山弟子了。”
祝鈴瀲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她擔心再露餡,等老掌櫃清點完,趕緊帶著芥子袋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