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薑書秀,她的父親官職國子監祭酒,曾拜師於老夫人洪映蓉的父親,先帝太傅洪瀚文,兩家憑著這層因緣際會,也不拘泥門第高低,結了這門親事。
侯府家業興隆,而薑書秀的娘家隻是清貴,又以仁善克儉持家,雖不愁衣食,卻也不敢鋪張浪費。
都說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飯,興遠侯早已到了第七代,鐘鳴鼎食,鮮花著錦,恐怕不少京中的一品大員,都萬萬不敢與之相比。
滿京城誰不說她能嫁與世子爺,真是旁人求也求不到的福氣。
隻是成親七年來,隻有一事不能順遂心意,就是薑書秀到現在都還沒有誕下一兒半女。
這件事侯府急,她的娘家也急,就連宮裡的太後,因為與老夫人洪映蓉是表姐妹的情誼,也時常關心此事。
從成親第三年起,仍舊不見薑書秀有好消息,於是太後就派著宮裡的太醫,每月來請平安脈。
到現在已是第三位了,這次的張太醫說是婦科聖手,果然去年冬天開始改了藥方,薑書秀經期不調的病症竟好了不少,一時又讓她看到了希望。
前廳外院,高僧們唱誦大悲咒的聲音已然停歇,祥雲廳內難得一陣靜謐。
這時,一個大約十、三四歲小廝打扮的少年,模樣伶俐,在遊廊上躊躇不前,一時猶豫是否打擾了少夫人用膳。
剛才還在布菜的小丫頭來喜,此刻正站在門邊,她眼尖地看到了這位小廝。
“蕊兒姐姐,阿瑞來了。”來喜輕聲說道。
這位被喚作阿瑞的少年,正是小丫環來喜的弟弟。
他們姐弟二人同在府中乾活,一個在少夫人房裡伺候,一個則在外院負責公子們出行馬車、轎輦的瑣事。
“過來回話!”蕊兒走到門口,手中的錦帕朝阿瑞一揮。
阿瑞見狀,立刻從廊下飛奔而來,卻隻在門外駐足,低垂著頭,眼神規矩,不敢有絲毫逾越。
“回少夫人,世子爺今天都在前廳招呼賓客,下午申時,北鄉侯二公子、壽康伯三房的兩位公子還有忠勇將軍家的姑爺一起來了,然後就去了書房雲墨軒……”
“並沒有丫環在旁,隻讓兩位做事乾練的老媽媽端了茶果點心過去,因為幾位公子都是騎馬來的,牽去馬圈後我就去回話,聽到北鄉侯公子說可惜不能喝酒,真是辜負了這初春美景。”
說到這,阿瑞抬頭看向已經不知何時站在跟前幾步遠的蕊兒,對方臉上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阿瑞心裡一琢磨,自己姐姐在世子夫人房裡乾活,自己不過是外門小廝,與其三心二意,不如就認準了主子忠心伺候,於是把知道的話全都和盤托出。
“不知是誰起的頭,等到剛才來正經吊唁的人都散了,幾位公子和世子爺也不騎馬,另外讓管事的周大爺,給安排了一輛三駕的大馬車,一行人從東角門出去了。”
“還、還特意撤了馬車上圍得白事布條……”
阿瑞支支吾吾的說完了這句話,一直靜靜用膳的薑書秀,停下了手裡的筷子,低聲嘟噥:“這是要去喝酒?”
蕊兒一聽,趕緊追問:“看到馬車往哪裡去了嗎?”
阿瑞趕緊回道:“因為周大爺在,我不敢跟去太遠,隻送出東大街外頭,瞧著往北街拐去了,聽說壽康伯家兩位公子,在那裡置了私宅,養著幾個小戲子取樂,八成是去那了……”
再往下的話可不敢再說了,蕊兒從茶幾上取了一盤糕點端來,遞到阿瑞麵前。
阿瑞高興的兩手抓了好幾塊藏到懷裡。
“你在門房當差機靈些,有什麼就來回話,若是不方便,就轉告你姐姐,知道了麼?”
阿瑞瞄了眼姐姐來喜,然後看向蕊兒連連點頭,內院不好多待,趕緊趁沒人就出去了。
蕊兒讓來喜、冰巧兩個小丫頭先下去。
看著關上的大門後,趕緊來安慰薑書秀。
這時薑書秀已經無心吃飯,坐到偏廳中,光線昏暗,也不點燈。
隻剩一主一仆,薑書秀再難壓抑心裡的苦楚,伏在蕊兒肩頭,淚流不止。
“姑娘,彆的都不要緊,千萬彆傷心壞了身子。”
蕊兒情急,一時也怔怔落下淚來,才低頭,就看到薑書秀的素色錦帕,不知什麼時候掉落地上,撕扯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