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酉時來臨,侯府才謝絕了絡繹不絕的吊唁賓客,大門緩緩關閉,將外界的喧囂隔絕。
此刻,家族內部的祭拜儀式正式開始。
老夫人洪映蓉緩步走至棺槨前,虔誠地跪下,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緊隨其後的是長子薛元初與妻子薑書秀,次子薛仲複,三子薛季延,以及兩個女兒薛慧春和薛善秋。
他們按照長幼順序,一字排開,每個人恭敬地向棺槨磕頭致哀。
薛季延下午時分從國子監匆匆趕回侯府。
他一直忙於今年春闈會試的準備,平日都在國子監內刻苦學習,隻有晚間才會回到侯府向洪映蓉問安。
老侯爺在世時,曾要求三個兒子都走科舉之路,不要再靠著祖蔭享福。
隻是可惜大哥薛元初和二哥薛仲複雖然都考取了舉人,但卻再難更進一步。
薛季延原本期望父親凱旋回京時,自己能夠金榜題名,雙喜臨門。
然而薛勇淮戰死沙場讓他深受打擊,於是他在父親的棺槨前默默發誓,一定要高中進士,以慰藉父親的在天之靈。
夜幕低垂,祭拜的儀式已然結束,一家人步履沉穩地前往祥雲廳。
薛元初立身而起,麵帶憂容地勸道:“兒子從書秀那裡聽聞,明日母親也打算同行送葬。這舟車勞頓,若是病倒了,父親的在天之靈恐怕也會責備我們做兒女的照顧不周。”
洪映蓉目光堅定,坐在主位上說道:“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今天我還與你媳婦說了不少話,精神得很,你們無需多慮。”
她回想起前世,因為深陷悲傷,在佛堂中渾渾噩噩地度日,未能送老侯爺最後一程,那份遺憾至今仍在心中縈繞。
如今,自然不會重蹈覆轍。
薑書秀深知婆母的心意,於是向丈夫保證:“明日我會與婆母同乘一輛馬車,全程細心照料,夫君就放心吧。”
家中的每一個人都對薑書秀的細心周到深信不疑,因此都倍感安心。
薛仲複代表弟妹幾個,向薑書秀表達感謝:“明日就辛苦大嫂嫂了。”
薑書秀端莊還禮:“二叔客氣了。”
洪映蓉環顧四周,看到子女們和睦相處,兄友弟恭,心中感到無比的寬慰,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以現在看來,家中似乎還沒有能夠造成滅頂之災的蛛絲馬跡,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婆母”,薑書秀輕聲開口,注意到薛善秋泛紅的眼眶,心知她大概又因父親葬禮而傷心了,“我先帶兩位妹妹回芳華苑休息吧。”
薛慧春與薛善秋聞言,優雅地站起身,向洪映蓉恭敬地行禮之後,準備跟著薑書秀離開。
此時,府中總管薛忠急匆匆地跑來,一到門口就撲通一聲跪下。
“大內司禮監的使者到訪,”他氣喘籲籲地報告,“說是有懿旨在身。門房周大已經重新開了府門,世子爺、二爺,還請儘快前往迎接。”
“來的是哪位公公?”薛元初急切地詢問。
“是新上任的司禮監秉筆太監陳公公,名諱陳錦。”薛忠迅速回應。
薛元初和薛仲複此時身著家常服飾,薑書秀心思敏捷,立刻吩咐候在廊下的仆人去取二人的官服。
“在祥雲廳設立香案,準備迎接聖旨。”洪映蓉的聲音透著一股威嚴。
原本薛元初想在前堂接旨,既然母親如此說道,就讓下人趕緊照辦,不得有誤。
洪映蓉在聽到陳錦的名字時,心中不禁一顫,背後升起一股寒意。
她的眼前浮現出前世的場景,陳錦一聲冷酷的命令,緊接著便是刀劍無情,自己命喪黃泉。
上一世,府中之事她一概不管,所以從未知曉,這時來府中宣旨的正是陳錦。
想到這,洪映蓉決定要親自會一會,這位日後權傾朝野的司禮監總管太監陳錦陳公公。